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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七八年前,因为一本叫《手稿》的同人刊物认识了艾丹,认识了之后,除了一口气读完他的三部作品《东张西望》、《下个世纪见》、《纽约札记》,艾丹让我的生活发生的另一个变化就是酒局迅速增多了起来。
那时的艾丹在我眼中是个乐天派,他衣食不愁,体格像头熊,抽5块钱左右的国产烟,喝洋酒啤酒红酒和二锅头,开白色富康,车技老到,经常一边开车一边说笑话,有时在拥挤的车流中将车开成蛇行,钻来钻去以显示他的车技。
艾丹酒量惊人,这么多年来,我就没见他喝趴下过,据说这与他自小在新疆长大有关,那时艾青在新疆下放,当我们小时侯喝粥吃馒头的时候,他却在喝羊奶吃羊肉,而且很可能他尚在襁褓之中,他爹艾青就一边哀叹时代不公一边用筷子蘸着伊犁特喂过他。在酒桌上,因其酒量巨大,所以划拳时我们赢他十拳,他只需胜我们五拳,即为不败。他还有一个绝技,据说他曾自学过《麻衣神相》,会点半生不熟的宿命通,能测得某人的前世来生及今生今世结几次婚生男孩还是生女孩,但此招在酒桌上一般用处不大,偶尔能起到扰乱军心的作用。
艾丹约酒的方式也与众不同。在北京,我们这些能喝酒的人约着出来狂喝,从来不说“一起喝酒”,而只说“一起吃个饭”,或者“聚聚”,或者“一块坐会儿”,偶尔张弛会小心翼翼地冒出“小酌”这样的词,阿坚会慌着半颗心说出“小喝小坐”这样的话,这些老酒腻子们在约酒时仿佛都很惧怕说出“酒”这个字,更不要说“好好喝顿酒”、“喝大酒”这样直白豪迈的语言(某些沾酒就晕的家伙们反而爱这么说)。比之于张弛阿坚的兜圈子探口风小心翼翼哆哆嗦嗦,艾丹约酒的风格完全是另一路,他貌似最简单,通常是这样——
艾丹:狗子晚上干吗?我:没什么事。艾丹:晚上六点半荷风轩。我:好吧。艾丹:别晚了不见不散。
然后就挂了。我说他“貌似”简单,是因为我觉得他的语速快得有些不正常,完全不带标点符号,三句并作两句,而且声若洪钟,他平日就嗓音浑厚,但此时分明又高了八度,大概把他早年唱歌剧学的那点腹腔胸腔胪腔共鸣都用上了,而且语气毋庸置疑,像在发表宣言,而且他电话挂得太快了,让我觉得他在电话那头一通虚张声势兼手忙脚乱,他是不给我犹豫和反悔的时间?尤其有一回,我在他挂断之前的瞬间多问了一句“晚上都谁呀”,他竟对着话筒大吼大叫了起来:“别他妈那么多废话一会儿见!”他近乎粗暴地飞速挂断,我握着话筒愣了会神,这厮是怕我节外生枝吧?
说到歌剧,据说艾丹早年确实苦练过一段美声,而且还曾在纽约百老汇与帕瓦罗蒂同台献演过,他扮演一个屠夫,一句词没有,还被帕瓦罗蒂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以前的艾丹一直是以诗人和作家的面目出现的,我之所以加入中国作协也是因为艾丹的大力推荐,当时我对他的这份热心很是疑惑,后来得知他多年来一直领着作协的一份工资,他每年的工作任务就是向作协推荐两名新会员,另外他还有一点小私心就是他觉得以我的笔名很适合当中国作协主席。
这些年,没见艾丹再写什么东西,按他的说法就是:“作家两个字让我倒胃口。”他说他现在的专业是研究中国古玉,尤其是商代以前的,果然他不久前出了一本《玉器时代》,我在翻看时,恍惚觉得艾丹的目光从三千多年前隐隐射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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