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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男孩小朱
今年7月,这个22岁大男孩结束了在西安一家广告公司的工作,捏着一张硬座车票,背起一个随身小包,登上了前往北京的T232次列车。他没想到,这个城市很快给了他一个突如其来的灵感。
那是到北京的第二个月,他在报纸上偶然读到一篇豆腐块儿大的新闻:3年前一次无意间的偷听,使美国人弗里德曼突发奇想建立了一个“偷听纽约”的网站,专门记录纽约市各色人等的谈话瞬间。
如今网站每月已有400万的访问量。
“为什么我不试着‘偷听北京’呢。”小朱脑海中灵光一闪。
那时,这位山东男孩刚在北京落脚,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而有意无意地听别人说话,也刚好是他的一大爱好。山东老家的院墙上,便曾经被他用粉笔写满了偶然从墙外听来的只言片语。在西安时,他也喜欢把别人说的有意思的话记在笔记本里,有时还会据此长篇大论一番。
就这样,小朱决定开始用这种新的方式,每天记录“偷听”到的北京,一笔一笔绘出一幅北京生活的市井风情画。
他在开篇的帖子里写道:“这是一个物质的时代,也是一个虚无的时代。文字写手在拼命制造空洞的故事,成群的人在迷茫中用它们填补着精神的空白,还美其名曰‘文化快餐’。当如此的‘文化快餐’弥漫开来,一个装神弄鬼的时代即将盛行。‘偷听’是对这个时代最真实的记录和表达,不用渲染,不用修饰,一切来得那么活色生香,像一张用傻瓜相机随意留下的照片……”
“OK,5毛,好勒,谢谢您了。各位GOOD拜拜!”
这是小朱记下的“偷听”到的第一句话。地铁八王坟站,一个卖报的老人在吆喝了三分钟“最后一份报纸”后,终于为手里的《法制晚报》找到了买主。他欢喜地接过5毛钱,然后用地道的京腔向一群等车的人打了个招呼,穿过缓慢的车流扬长而去。这个说话夹杂着英文单词、乐呵的卖报老人,猝不及防地给了小朱一阵好心情。
来北京不久,小朱便顺利地在一家颇有实力的咨询策划公司找了份工作。站台、公交、饭馆,几乎是他工作之外全部的活动场所。除去节假日,他每天的生活,都是从清晨6点半踏上973路公交车开始。
根据他的经验,这时候的公交车最安静,乘客大多歪着头打盹,若非必要,几乎没什么人讲话。而下班时间,车上往往热闹得像开了锅。
一天早上,车到东风桥,上来两个肩扛帆布包、手提塑料桶的民工。售票员摆摆手,慢条斯理地说:“哟,这可装不下您的东西,等下趟吧。”客气地把二人“请”下了车。
小朱心里嘀咕:“大清早的,车里并不太挤,而且这两个人的东西也不算太多,干吗不让上啊?但车是人家的,没办法。”他叹了口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售票员的话快速编成短信,存在草稿箱里。当天的工作间隙,他把售票员的话贴在网络上。
每天5条,朱子业用“小刀断雨”的网名,在天涯社区编辑着这个叫做“偷听北京”的帖子。每当听到有意思的话,他就在心里重复几遍或悄悄记在手机上,稍加整理以后发表在网络上。两个月来,“偷听北京”受到网友追捧。网络上一时“偷听”成风:“偷听西安”、“偷听长沙”、“偷听上海”、“偷听大学”……甚至还出现了专门“偷听”的网站。
对此,小朱很有成就感:“说明这些东西在许多人那里引起了共鸣。”这个高高大大的男孩眯起眼,露出一脸坏笑,说:“我承认自己是个敏感的人。”
或许因为刚到北京不久,外地人和穷人在北京挣扎的不易总是能碰触到他“敏感的神经”。
到北京的第一天,他被一场大雨截在了大望桥下。只穿一件短袖T恤,他又困又冷,没有伞,也找不到去朋友家的路。他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很多民工成群结伴地跑过来,他们把一块大帆布顶在头上,一人扯着一个角,但身上还是湿漉漉的。肯定是雨大没有办法干活了,他们显出很兴奋的样子。
“哗”——一辆汽车碾过,车轮下的雨水扬起来,黄泥水溅到他们的衣服上。民工们没说话,开着高级轿车的人却摇下车窗,用北京话恶狠狠地骂道:“没长眼睛啊你们!”
小朱悲凉地看着这一切,悄悄记住了这句话。
在他住的滨河苑小区门口,每到路灯昏暗,都会聚集起一群附近工地上的民工。他们在此纳凉、聊天。周围如果有女人停留或者走过,定会引来一句问候:“同志,等谁呢,过来聊聊。”
路灯下,摆地摊卖小饰品的摊主给一个小青年看一只手链。“绝对是玛瑙的,”卖主信誓旦旦,拎起一只塑料手链比划了一下,“你看塑料的是这个色儿。”小青年瞅了会儿,掏出7块钱买走了这个“绝对是玛瑙”的手链。
每天傍晚下班的时候,八王坟地铁站附近,都有一个歪头斜眼、污浊不堪的乞丐向等车的人伸手要钱。给他钱的人很少,就连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姑娘都学会了干脆的拒绝——“没有!”
随着对北京渐渐熟悉,小朱听到的不再仅仅是有些人对民工的恶言,或者堵车时乘客的抱怨,还听到了许多带着浓浓人情味儿的对话。
“乖乖,把这个吃完,要爱惜粮食,锄禾日当午忘了?”这是一位年轻的妈妈在麦当劳劝孩子吃完眼前的薯条。
“来,您过来坐吧。”这是一位老太太起身招呼过道上站立的更年长的老先生。第 1 2 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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