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1920年诺贝尔文学奖角逐的,共有世界文坛15名强手。两年前,挪威小说家汉姆生第一次被提名,但1918年并没有评选。两年后,终因他的好朋友——瑞典文学院的常任秘书卡尔费尔特和另两位院士的出面奔走,而使其得以顺利通过。 对于常任秘书的大力协助,汉姆生当然深为感激。因此,当他从授奖庆典上捧回大笔款项(支票)回到下榻的旅馆时,坚持要把这笔钱与卡尔费尔特和另一位院士对分,但遭到婉言谢绝。继而汉姆生扬言要把支票和奖状送给旅馆的服务员。可是,他又把支票和奖状弄丢了。结果,第二天人们在电梯内找了出来。 看了这样的闹剧,你大概就会和我一样,觉得鲁迅先生把诺贝尔文学奖看得过于神圣了—— “诺贝尔赏金,梁启超自然不配,我也不配,要拿这钱,还欠努力。世界上比我好的作家何限,他们得不到。你看我译的那本《小约翰》,我哪里做得出来,然而这作者就没有得到。 “或者我所便宜的,是我是中国人,靠着‘中国’两个字罢,那么,与陈焕章在美国做《孔门理财学》而得博士无异了,自己也觉得可笑。 “我觉得中国实在还没有可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人,瑞典最好不要理我们,谁也不给。倘因为黄色脸皮的人,格外优待从宽,反足以长中国人的虚荣心,以为真可以与别国大作家比肩了,结果将很坏。” 当然,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鲁迅先生的这番话颇有道理;但是,时间过了70多年后的今天,我认为这番话有修正的必要。我的意思是,非但鲁迅配拿诺贝尔文学奖,梁启超也配,林语堂、张天翼、沙汀、李人、路翎、闻一多、徐志摩、钱钟书、徐等等,都配。老舍、沈从文没得诺奖,实在太可惜。当代作家中,马悦然先生认为莫言、李锐、曹乃谦都不错,那就早点把奖颁给他们呀! 在今年的诺奖揭晓前夕,我正在看席慕蓉的散文集《透明的哀伤》,好几次都禁不住要流下热泪。张晓风的文章也经常让我赞叹不已。我想,如果让这两位作家获奖,也完全是会为诺奖增光的,尽管她们很可能入不了瑞典文学院院士们的“法眼”。 其实,文学到了一定层次,就没有高下之分,而只有风格之别。把同样出色的作家拉到文学法庭上审判,非要分个输赢,不仅残忍,而且愚蠢。舒芜在一篇文章里,非要说丰子恺比周作人低一个等级,简直快把我气疯了!历史上,郭沫若为了迎合领导的意图,把李白抬到天上去,而把杜甫贬得一无是处,不是已成为一个笑柄了吗? 人真是可怜的怪物:视野这么窄,却又都这么自以为是。帕慕克获奖后,身在瑞典的国际笔会中文笔会秘书万之先生在《南方周末》上撰文,说“像帕慕克这样五十出头正当盛年就获奖,实为鲜见。在历史上,只有法国作家加缪得奖时比他更年轻”。其实我们查一下资料会发现,比帕慕克54岁得奖更年轻的,除了加缪还有好几位:吉卜林42岁,温塞特46岁,刘易斯45岁,索因卡52岁,布罗茨基47岁。我并没有指责万之先生的意思,我只是想指出人的有限性。瑞典文学院的18位院士,他们对世界文学的了解有多少呢?沧海一粟而已!纵观诺贝尔文学奖100多年的历史,只有100名左右的获奖者(几乎每年颁发一次,但因两次世界大战而停颁了7年;一般每次一人,也有个别年份由两人分享)。但是依我看,在光是用中文写作的人里头,配得此项奖金的人起码有1000人吧?如果没有“文革”,这个数字还会更大。而结果呢?我们只有一人获奖。这样的比例,只能让我们想到街头的彩票——天知道好运何时会降到我头上呢!所以,当今年的诺奖揭晓,宣布幸运儿是土耳其作家帕慕克时,我颇有些失望——怎么还不是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