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不魔,正派不正。不仅在金作中,在现代武侠小说中都较为普遍。杨逍、殷天正、韦一笑等人无不是正派人心目中的大魔头,但听其言观其行,哪个不是重义轻生、快意恩仇的好汉子?向问天身为魔教右使,与令狐冲莫逆于心,并肩抗敌那一幕简直是荡气回肠,令人不由自主要为之心?
金作博大精深,非小子所敢妄语。 不过一个人任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肚里面的想像力还是有限的,所以雷同情节是多数作家们的通病。钱钟书幸好只写了本围城,如果另有作品传世,钱氏妙语就不独姓方了。金庸小说中人物形象丰富多彩千差万种,但故事情节却也脱不了雷同定律。
一、青年高手的成长过程迭逢奇遇。这是金作渐至成熟后形成的定式,在书剑恩仇录和碧血剑中尚无此例,到连城决后就反复出现了。狄云是先后遇到了丁典和血刀老祖,郭靖是前有马钰点化,中有洪七教授,后有周伯童相助,其间喝蛇血、练九阴,无不助其速成。其他如张无忌、令狐冲、杨过、虚竹、段誉等莫不如是。
二、与世隔绝的海外仙境。本人曾撰文指出金作中的三大洞天福地,实际上这也是金作中反复出现的情节。金庸似乎有点海岛情结,像冰火岛、压鬼岛以及张无忌和四女同栖的小岛,乃至桃花岛、灵蛇岛,无不在全书中占有重要地位,是情节开展的重要场地,最后袁承志的避居之处,也是万里之外的某处海岛,估计跟香江的孤岛情怀有关。
三、爱我的人我不喜欢,我爱的人偏喜欢别人。这似乎是自古以来男欢女爱中的死结,在金庸的作品又特别突出,因为施爱的一方执著痴迷之处,实足令人扼腕。最典型的莫过于游坦之之于阿紫,这简直可作为“一切爱情都是盲目的”这句话的最佳注脚,爱得莫名其妙,爱得心甘情愿意,爱得至死不悔。另有狄云和师妹,华筝和郭靖,岳灵珊和令狐冲,程灵素和胡斐等等,至于段誉和王语嫣、韦小宝和阿珂最后好事成谐,说到底并不是精诚所至,而是作者好心搓和的结果。
四、武林大会。金庸最喜欢开这种盛会,飞狐外传中的很多情节就是在武林大会中进行的,后来神雕中郭靖两次开英雄大会,倚天中少林寺开屠狮英雄会,天龙中聚贤庄一次,丐帮到少林寺门上开一次,笑傲中一开始不是英雄大会却也差不多。作者驾驭大会的方式也很雷同,基本上都通过一个爱说话的小角色介绍各路英雄。只有天龙中写三兄弟大战强敌的少林门前的大会,最具特色。
五、小人物的悲剧宿命。金作中反复出现的一个悲剧形象是,一个武林世家的佳才子弟,因家庭变故或其他机缘,走上一条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不归路,他们或许跌逢奇缘,但最终成为的却是一个功夫高强但失去是非观,只知唯力是视或报仇雪恨的暴汉。如林平之,福威镖局的少镖头,虽系纨绔子弟,却颇有侠义心肠,在经历家破人亡的人间惨剧后,一路颠沛流离,得拜岳不群为师,不料正如彀中,差点送了小命,继而自宫练剑,不仅杀了仇人,而且杀了深爱他的妻子,最后又投靠左冷禅,终于亡命。
再如游坦之,聚贤庄的少庄主,也是家破人亡,也是受尽非人虐待,也是练成绝世武功,也是不分是非善恶,最后不仅双目失明,而且葬身深谷。再如宋青书,武当第三代最杰出的弟子,只因误入情途,最后为人所用,害师祖,害父执,害自己。其实仔细想来,杨过也属于这种人,只是作为主角,金庸让他遇见了郭靖,遇见了孙婆婆,遇见了程英,遇见郭靖是杨过失怙后的大幸,正是郭靖的身教言传,潜移默化,才使杨过天灵不昧,保存了那么一点善恶之辩,不致误入歧途。所以襄阳围解后有这么一段:
“郭靖携着杨过之手,拿起百姓呈上来的一杯美酒,转敬杨过,说道:你今日立此大功,天下扬名固不待言,合城军民,无不重感恩德。
杨过心中感动,有一句话藏在心中二十余年始终未说,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朗声说道:郭伯伯,小侄幼时若非蒙你抚养教诲,焉能得有今日?”
信哉斯言。
六、魔教不魔,正派不正。不仅在金作中,在现代武侠小说中都较为普遍。杨逍、殷天正、韦一笑等人无不是正派人心目中的大魔头,但听其言观其行,哪个不是重义轻生、快意恩仇的好汉子?向问天身为魔教右使,与令狐冲莫逆于心,并肩抗敌那一幕简直是荡气回肠,令人不由自主要为之心折。曲洋和刘正风更是高山流水的知音,反过来看哪些名门正派,有伪君子岳不群,有恩将仇报的何太冲,有工于心计的万震山,有人面兽心的汤沛,还有花铁干、朱长龄等等等等,无数类似人物,反复出现,几乎让人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
七、失意情场的恶毒女子。子曰: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金庸小说固然塑造了众多美好女子形象,但也总是反复出现一些为情所伤性情乖戾甚至毒辣透顶的女人形象。如何红药,如康敏,如李莫愁,似在诠释着孔老夫子的金玉良言。
八、变态群体的反复出现。金作中几乎每本书里都有一个变态或类变态的人物形象,如自宫后的东方不败,如惨遭人伦巨变的谢逊,如情苗深种的余鱼同,如复国无望的慕容复,如自高自大的白自在,如一心求得真经的欧阳锋等等,后三者更是终于疯掉,为贪、为嗔、为痴,其劝世警人之效,令笔者几不欲以“雷同”称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