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3年大崩溃发生前夕,在那种明显的人人自危、惶惶不安的气氛下,《纽约先驱论坛报》将这种高速的城市生活比作或赢或输的残酷的赌博。那个艰难岁月已经对人的身体造成了巨大伤害:某人可能会把自己想象成“一束连在头发丝上的神经”,或“被一千根绳子牵拉着,去承受那无边的苦难”。 都市人有时想象自己在被锤子打击着,只有锤子落下了,才能结束一天的劳作。在众多文学作品中,人们用各种词汇来比喻精神失控和巨大的恐惧,如:好像麻痹了似的颤抖、哆嗦、踩烂、压破、挤扁、在咆哮的漩涡和嚎叫面前摸索、求助、抽搐、尖叫。他们“在黑暗中奇异地跳跃”,沉溺于或真或假的梦游中。很多人为了逃避现实,干脆毫无原因地消失掉。
19世纪90年代,美国人受到了进一步的打击,这些打击并不是他们的主观选择造成的,而是来自一些会危及生命的“过度”:他们会打嗝打死,打哈欠太多会使下巴脱臼,打喷嚏大使劲会把眼球喷出老远。1899年,他们遭遇到来自外在的“过度”,一种“前所未见的、可怕的”、人们叫做“亲吻虫”或“绞杀虫”的小虫子蜂拥而来,落满纽约城,这下可吓坏了纽约市民。最终,在1899年,一种新的疾病使城市节奏停止下来:很多美国人患上了“僵化症”,从头到脚变得僵硬。
19世纪80年代中期,可卡因在美国是一种常用的治疗剂。一种宣传手册上这么说:古柯和可卡因适用于很多病症,几乎包治百病。可卡因可用来医治痉挛症,当作促性药,止痛剂,局部麻醉剂,对哮喘有特效。也可治疗酒精中毒和鸦片上瘾。它还被当作一种“十全补品”,可应用于那些心情郁闷者及其他类似抑郁症。一种极受欢迎的可卡因制剂叫做维因马里亚尼,是一种可可酒,连托马斯·爱迪生和威廉·麦金利这样的名人都在服用,并予以推崇。
1896年12月29日,《纽约先驱论坛报》的一名记者来到南曼彻斯特镇,他描述了走进小镇时所看到的一切。
外地人来到小镇,一登上电车,首先看到的就是售票员或司机掏出一个小瓶,往手心里倒上一点白色粉末,然后深深地吸进鼻子,看起来是心满意足,心旷神怡。大街上人人都在吸食这种药剂。陌生人走在街上,也会随时在街角处拦住碰到的人,问道:“给我吸一口行吗?”这句话谁都明白,小药瓶马上就递过来。
记者访问了几家药店。第一家是哈顿药店,记者提出要买那种可卡因薄荷脑合剂,说“这种药可治鼻炎”。这家药店的店员说没有医生的处方不卖。记者又来到小镇名医维尔登医生的药店,提出要买这种药。店员连问都没问,就用机械的语调说:“买多少?”边说边从柜台上的一个罐子里顺手就舀出一匙,那罐子的药都要卖尽了。“来半盎司”,记者回答。价格是25美分。记者又走进另一家叫贝尔彻的药店。记者装作漫不经心地说:“给我来10美分的可卡因吸剂。”结果店员还是一句话没说,痛快地卖给了他。在隔壁谢尼药店,记者还是大获全胜。
南曼彻斯特人在这两年间几乎完全沉迷于吸食可卡因。这期间谢尼丝绸厂的一个工人——据说他患鼻炎,因而随身带着这种可卡因吸剂来到纽约市找工作,他把这个药方告诉了他的工友,从此纽约城市景色中又添上了滥用止痛药和兴奋剂这么一笔。1897年是滥用药品的高峰年,当时几乎是全民成瘾。
当社会灾难降临时,已陷入困境的美国人还要强求成功。他们在绝境中苦苦挣扎,却看不到一丝光明,他们觉得自己所生活的城市“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另外,他们将这一切不幸,都归咎于自身。在这即将如此卑劣地逝去的世纪末暮霭中,有些力图摆脱自身困境的人,不仅在别人身上施加更大的压力,而且对那些更加倒霉而落入他们魔爪的人无情盘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