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花八门的科普期刊
中国科普期刊究竟有多少种?没有一个准确数字,一般认为在500种—600种左右。按内容可以分为两大门类:第一大门类是综合类,包括自然科学类和百科类,前者像《科学世界》、《世界科学》、《科学画报》、《大科技》等,目前常见的约有30多种;后者像《百科知识》、《知识就是力量》、《知识窗》等,常见的不超过10种;另一大门类是专科类科普期刊,包括基础科学类和专业技术类,这一类占了科普期刊的大半壁江山。
除过以上两大门类之外,还有一类是科幻类期刊,有名的像《科幻世界》、《科幻大王》、《世界科幻博览》等,常见的约有五六种,但这类期刊算不算科普类,恐怕更值得讨论,特别是最近有些刊物由科幻发展到奇幻、魔幻,走向了另类,更是与科普越来越不搭界了。
过去与现在
科普期刊在一些发达国家,发行量是很大的。在美国,像《美国国家地理》发行800多万份,《发现》和《大众科学》都超过100多万份;就连意大利这个人口只有中国中等省份人口的国家,其《焦点》杂志创刊才十多年,发行已近80万份,按人口平均,在我国没有任何一种杂志达到这么高的发行量,连《读者》、《半月谈》都难以望其项背。
我国的科普期刊也曾有过辉煌的过去,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初,《科学画报》、《大众医学》、《科学生活》单期发行量都超过了100万份,而《无线电》甚至逼近200万份。但是,由于市场的重新分化组合,这些百万大亨期刊已风光不再。特别是《科学画报》,这本“出身”于中国第一大都市上海的老资格期刊,现在发行量少得很可怜。
《科学画报》的命运是综合性自然科学类科普期刊的代表。实际上,大多数这类期刊都在艰难度日,虽然有些办得不错的刊物,像轰动一时的天津的《青少年科技博览》,还有江苏的《科学大众》等,日子过得很小康,但总体来说这类期刊的发展形势并不乐观,像很负盛名的《知识就是力量》、《百科知识》等,是京师的中央军,算是老牌劲旅,现在也只是勉强度日,其他就更不用说了。虽说我国每年都会涌现出一些新刊物的面孔,但科普类的却很少,并且大多昙花一现,有的停刊,有的改换内容。《图形科普》坎坷的一生具有代表性。这本由中国科协主管的科普杂志于1996年创刊,到2003年改为《科学探索》,共出了94期,在这8年中,包括借用《Discovery》之名改过几次版,还轰轰烈烈搞过几次宣传活动,甚至免费送到学校,但最后却办不下去了,目前不知所终,据说成了汽车类杂志。《图形科普》还算是坚持得比较长的。许多刊物匆匆登台,又草草收场,如创刊于2001年的《探秘》,是湖北新闻出版管理部门的“直属部队”,大16开,以“探索人与自然的奥秘”为宗旨,还送光碟,热热闹闹办了两年多,最后坚持不下去,改成面向青少年的“全新时尚版读者文摘”的《阳光搜索》,
开本也变小了。另一本由甘肃文化出版社出版的《求知与探险》,同样也是创刊于2001年,本是科普类刊物,坚持了三四年后,于2004年改为《文化博览》,从名称上看,它已经不是科普类杂志了。最令人扼腕叹息的是《科技文萃》,这本办了近20年的大部头科普杂志,由于亏损,实在坚持不住了,于2005年撒手人寰。一本名为《钟表研究》的杂志借其壳而粉墨登场。而轰轰烈烈、名噪一时的《中国科技纵横》,无论封面冠以《知识》,还是重点突出“纵横”,还曾引起科技部领导的注意,占尽天时地利,但还是摆脱不了死亡的宿命,于2005年上半年无声无息地销声匿迹了,前后不过三年光景。
以上几家杂志的命运是我国科普杂志的缩影,总之,科普杂志特别是综合性科普杂志非常不好办。
症结所在
为什么科普期刊这样难办呢?笔者认为主要有以下几点原因:
一、读者群的不稳定性
科普期刊,主要以传播科技知识为主,特别是综合性的自然科学类杂志,主要对象是青少年学生,这类读者有其阶段性的特点,随着年龄的增大,知识也不断增加,逐渐学有专长,慢慢地他们就不满足这类杂志的内容了,需要寻求新的更适合自己专业和爱好的刊物。科普杂志和读者的关系就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所以很难留住老读者。很难想像读者已经读大学了,或是参加工作了,再还抱着一个科普期刊去“启蒙”,因为他们已经有自己的专业和新的爱好,他们会成为其他刊物的新读者。因此,科普期刊很难有自己长期固定的读者。与女性期刊相比,服装和化妆品,是女性永远的话题,所以像《世界时装之苑》、《时尚》一类杂志,女性读者可以爱它二三十年;与时政类期刊相比,与时俱进的时事政治,是永远不会枯竭的源泉,读者甚至完全不分职业和年龄,像《半月谈》,包括中学生、党政干部、乡村基层领导都可以成为它的读者;与轻松休闲类杂志相比,人们在紧张的学习工作之余,茶余饭后之暇,首选这类刊物,像《读者》、《知音》等,读者可以长期订阅下去。所以与这些期刊相比,科普期刊很难保有老读者。许多科普期刊经过大力宣传,好容易有了一些读者,但几年后,这些读者就“毕业”走了,“薪火”难传,又得重新发展新读者。
二、应试教育的影响
科普期刊的主要读者是青少年,应该说中国的青少年是一支很庞大的读者队伍。但中国的应试教育是以考试为惟一目的。考试至上,一切都得让路。这样造成两点:一是学生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看杂志,每天从早到晚应付作业、应付考试,整天疲于奔命,哪有时间去买杂志,看杂志?二是学生以课本为主,除辅导书以外,其他的书都被视为闲书,被老师和家长所禁止,科普刊物也不例外。加上青少年学生无经济基础,订阅杂志还得向父母伸手,即使喜欢科普杂志,他们自己也做不了主。由于受时间、环境和经济这三方面的限制,使科普期刊在青少年中很难扩大自己的市场。
三、科普类期刊自身存在的问题
科普期刊发行上不去,除了以上两个原因之外,与本身先天性的不足也有关系。一是科普杂志本身是传播知识的,它不像文娱、体育类刊物那样轻松、热闹,也没有文学故事那样吸引人,所以《故事会》这些杂志就会发行五六百万本,而科普杂志恐怕很难企望这个量的;二是科普类期刊内容基本上都是一些已成定论的老知识,与课本上讲的差不了多少,加上不太贴近日常生活,所以难以吸引人。而且设计、排版形式单调呆板,不能像其他青少年杂志那样充满青春朝气,因此很难把那些洋溢着五彩缤纷思想的青少年吸引过来。出现这些问题,与我国缺乏一支高质量的科普编辑队伍和作家队伍是分不开的。科普作家少的原因有两条:一是科普作品不算科研成果,在评职称时不算数,所以鲜有科技工作者去写科普作品;二是科普文章稿费低,据业内人士说,其他时尚杂志的稿费已经达到千字千元的水平,这是科普作家想也不敢想的。
另外,由于科普期刊发行量少,对象又是青少年,购买力不强,社会影响力不大,因而广告难拉,这更是雪上加霜,这是造成科普期刊经济无法摆脱困境的又一个重要原因。
艰难的变革之路
面对科普期刊发行的不景气,近几年来,许多期刊社都力图求新求变,在改革和改造中寻找出路,以摆脱目前的困境,其中改版是采用较多的方式之一。
综观这几年的改版,一般有以下几种做法:
一种是改黑白印刷为彩色印刷,开本变大,定价调高。这几年这样改版的科普期刊约有10多种,除《中国国家地理》、《科学世界》、《科学画报》、《知识就是力量》、《少年科学画报》之外,还有山西的《科学之友》、四川的《大自然探索》、上海的《科学生活》等,这些杂志改版后定价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像《科学世界》原来只有4..80元,现在每册上涨为12元,《科学之友》由2.80元上涨到10元,《图形科普》改版后也由5元上涨为16元。价格上涨的结果是销售收入增加,无形中就像发行量扩大了一样。但这些杂志改版达到这样的效果了吗?这是各自的商业机密,外人不得而知。但按常理推测,价格一上涨,肯定会失去一部分读者,所以不能简单地认为价格上涨幅度和发行销售收入成正比。在改版的这些杂志中,《中国国家地理》是做得比较成功的,这本前身是《地理知识》的丑小鸭,改名《中国国家地理》后,不但价格飞涨到每册16元的“高价”,而且还标有“中国”、“国家”这些有震撼力的冠冕名称,加上高质量的内容和图文并茂的形式,在白领阶层中有了一定的影响,发行量也攀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据说每期已超过十万册。不管这个数字是否确实,但在当今科普期刊界,不能不承认是一个成功改版的典范,但其他几家改版的杂志未必这样幸运。像天津的《科学与生活》,这几年大小改版几次,定价由4元改为4.90元,而后6.80元,现已攀升到10元,但效果未必乐观。
第二种改版为引进国外的版权,像中国科学院的《科学世界》原引入《Newton》的意大利版,后又改为日本牛顿出版社的版权;国家科技部的《科学》引入了《科学美国人》的版权;中国科协的《科技新时代》是美国《大众科学》的中国版;天津的《科技与生活》取得了美国迪士尼公司《Discovery》的授权等。引进外版的优点是可以取得国外最新的科技成果和丰富的图片资料,这对相对滞后的中国科普期刊来说,能给读者耳目一新的感觉。但也有两个问题不可避免地凸现出来,一是国外版费价格很高,非一般单位所能承受;二是由于国外的图片非常精美,非彩色铜版纸印刷不能显出效果来,这样一来,高版费、大开本、全彩铜版纸印刷,价格就不会太低。但高价位的科普期刊又与我国的国情不相适应。像美国人均年收入在2万美元以上,而中国人均才区区1000美元,只有美国人的5%。这种出身高贵的“小姐”,只能由京、沪、穗、深等地月收入在5000元以上的白领人士“迎娶”。但话又说回来,白领不是白丁,处于这个阶层的白领,还需要看这些科普杂志来显示自己科学知识的匮乏吗?而需要看这些杂志的青少年却因价格问题而无法“一睹芳容”。因此价格和读者的“错位”使这些杂志发行量一直难以有所突破。《科学》杂志和《科学美国人》的合作,不就是这个原因而终止了吗?为此,引进外版并不是一剂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目前,放眼引进外版的期刊,只有《科学世界》还在苦苦挣扎,《科技新时代》因为有广告支持,日子还过得去,其他几家都还是难见曙光,有的干脆停止了合作。近期,除《科学》与《科学美国人》分手之外,《科学与生活》也与《Discovery》解除了“婚约”。当然也有新的外版被引进来,如上海文艺出版社引进了法国的《Science&vie》版权,中文名叫《新发现》,据说开局不错,以后命运如何,我们将拭目以待。
第三种改版改得比较邪乎,连内容都作了大的改变。其中大部分紧跟潮流,改为计算机和信息技术方面的刊物,像创刊于1980年贵州的《大众科学》,2000年前后改为军事版,不久又改为《网络游戏世界》,这两年不见此刊,不知近况如何。还有1999年创刊的《大众科技》,是广西出版的一本自然科学类的科普刊物,定价很低,只有2.50元,3年后改为介绍手机、照相机一类的产品杂志,一下把价格提到15元一册,不久又变成了学术类刊物。创刊于1994年的《科学时代》是海南大特区的产物,原来与《大众科学》、《科学大众》一样,是自然科学类科普期刊,后来难以为继,始而改为《电脑时代》,继而改为《网络文摘》,不久又改为《IT资讯科技》,近期听说由于背离了原来的办刊宗旨而受到有关部门的批评,可能又要重新调整办刊思路。至于《求知与探险》改为《文化博览》,《探秘》改为《阳光探索》更是根本离开了科普领域。
总之,为了生存,一部分期刊紧跟时代,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改版,力图摆脱困境,或进行了脱胎换骨的改造,但依然步履维艰。
路在何方
那么,科普期刊的出路究竟在何方呢?老牌的《科学画报》、《知识就是力量》发行量下降,而西部的《奥秘》(云南)、《飞碟探索》(甘肃)和《科幻世界》(四川)的异军突起,并独领风骚、纵横科普期刊二十多年未有大衰败之迹象,这些应引起我们的深思。现在与二十多年前相比,时代发生了很大变化,科普期刊也面临前所未有的艰难生存环境,与过去相比,显现出以下几个特点:
一是目前全国各类期刊近万种,期刊领域内的竞争更加激烈,并且期刊内容分工越来越细。别的不说,就军事类的刊物,在原有的《兵器知识》之外,又分化出《现代兵器》、《轻兵器》、《坦克与装甲车》、《兵器》等,还有《航空知识》、《航天》、《海洋世界》、《舰船知识》等,陆、海、空、天全部“占领”了,有的发行量还不少,如《兵器知识》、《航空知识》、《舰船知识》,这三大“知识”系列发行都在三四十万份以上。以此为鉴,以后办刊走精细化的道路,恐怕是个大趋势。杂志内容大而全是不行的,特点不突出,反而没有多少人看。反观《科幻世界》和《飞碟探索》,只抓一个特色,就能卖座。你看一本《飞碟探索》,探索了二十几年的UFO,至今不但没探索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把双月刊变成了月刊,继续在“探索”,这就是突出了自己的特点,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
二是不但期刊自己内部竞争白热化,而且外部有报纸、电视、电台,再加上来势汹汹的互联网,使科普期刊可分之羹越来越少。因此,科普期刊要想走出困境,必须求新求变,特别是在“新”字方面下功夫。如果现在在杂志上还介绍“苹果为什么会落地”、“雷电是雷公电母造的吗”、“水开了为什么会把壶盖顶开”等问题,那和中学课本有什么区别?谁还来看你的杂志?因此必须介绍一些最新的科技知识,让读者感到闻所未闻,感到新奇,这样才有可能来看你的杂志。在这方面《大科技》杂志走出了一条新路子,这本在海南编辑出版的科普期刊,高举爱因斯坦“想像力比知识更重要”的大旗,以开拓新思维、激发好奇心、丰富想像力为目的,以浅显易懂的语言介绍国内外最新的科学研究成果为主要内容,走出了自己的一条办刊新路,受到广大青少年读者的欢迎,影响也逐渐扩大,这在近几年创刊的科普期刊中是不多见的。
三是有人提出使杂志休闲化,这听起来很动听,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不知要大多少。目前休闲杂志大行其道这是事实,但生活类、情感类、时尚类杂志走休闲化的路子自然容易,而科普类如何走?说相对论就是“坐在年轻漂亮姑娘旁边一小时就像过了一分钟,而坐在干瘪老太婆身边一分钟就像过了一小时”固然形象,也很“休闲”,但能使我们理解相对论“尺缩钟慢”的道理吗?11维世界、暗能量、希格斯粒子,这些如何让人很“休闲”地接受呢?恐怕很难,但这种想法不失为一个思路。我们可以从米卢的“快乐足球”的观点中受到一些启发,可以把科普杂志办得使读者更轻松地接受,即内容不但要新,而且形式更加生动活泼,就像法国科普作家法布尔的《昆虫记》那样吸引人,这样科普杂志总会走出目前的低谷,迎来一个新的春天。
总之,科普期刊要求新、细化、形式活泼,这是能够突破重围、力求发展的不二法门,否则,等待科普期刊的只有两个字——“死亡”,但我们相信“死亡”不属于中国的科普期刊。
(作者系大科技杂志社社长、总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