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厦门大学开高尔夫必修课称为“超前腐败”,引来袁晓明先生的批评。他调侃说,初学高尔夫如同锄地。如果厦大开锄地课薛涌肯定不会说什么,但一听高尔夫就火冒三丈。“薛涌并没有指出厦大为修高尔夫练习场收受回扣等,显而易见的是,按薛涌的定义,大学开设高尔夫必修课就是腐败。 ”言下之意,我给高尔夫加了莫须有的罪名。最后他来了个黑色幽默:“如果真想把高尔夫运动在中国搞‘臭’,就别把高尔夫与富贵、腐败直接联系起来,其实,最有效的是把打高尔夫称为锄地就可以了,因为越谴责高尔夫的富贵性,打高尔夫者就越能摆阔,而称其为锄地,也就是把他们当成了普通的劳动者,他们也许兴趣就不那么强烈了,从而高尔夫就可以作为一项体育运动发展起来。”
袁先生的批评,让我摸不着头脑。首先,我并没有一听高尔夫就火冒三丈。当年住在纽黑文时,房东夫妇都是没有上过大学的老百姓,人家经常开着车到郊外打高尔夫。我从来没有跳着脚说这是“腐败”。我讲的腐败,是中国的公立大学把高尔夫当成必修课。而袁先生似乎认为,除了建高尔夫球场收回扣外,腐败就没有别的名堂。
为什么说厦大把高尔夫列为必修课是腐败?其实我文章中已经提了:厦大是公立大学,拿的是纳税人的钱。既然拿了纳税人的钱,就要对纳税人负责,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如,你当一个城建局长,每天用公款吃200元一顿的午餐,而且将此定为“必修”的公职,说是每天光临豪华酒店,有助于提高待人接物的风度礼仪,可以改善政府形象。这叫什么?难道不是腐败吗?中国并不富裕,老百姓勒紧裤腰带省出几个钱让你办大学,你却拿来开高尔夫球课。这和挪用纳税人的钱进行公款吃喝有什么两样?
高尔夫在中国上流的程度,大概和美国人玩造价上百万美元的豪华游艇差不多吧。试想,如果密歇根大学开设了豪华游艇课,并列为必修,会有什么反应?我想,州议会一定大怒,要展开调查,甚至可能削减对该大学的财政拨款。因为州立大学花的是纳税人的钱。老百姓不会掏钱让孩子到大学学习富人怎么穷奢极欲。如果袁先生辩护说:“游艇怎么了?不过是个体育运动。叫打鱼就是了。”纳税人会服气吗?
袁先生说打高尔夫像“锄地”,但这不过是“像”而已。作家刘书宏近日建议改厦大的高尔夫球场为农场,认为这样更符合中国农业国的国情,有利于“培养精英”。对此,厦大宣传部人士称:“了解国家,了解民生的途径多了嘛。厦大只要做事就行了。”那么请问:通过打高尔夫了解的是什么样的民生呢?
我确实不会对锄地大惊小怪。相反,我支持刘先生的意见。别的不去比,比比旧时代的皇帝,标准不应该算太高吧?皇帝从农民那里收税,但每年大祭,总要在自家园子里开块农田装模作样地锄地。谁也不指望他真能种出什么来。不过,人家收了纳税人的钱,至少还知道自己欠谁的,还要做个样子,以示体贴和尊重农人。事实上,锄地比较认真,心里诚敬的皇帝,一般对老百姓也好一些。当然有很酷的皇帝,比如《水浒》里的宋徽宗,喜欢踢球,正好有个叫高俅的因为自己的球艺步步高升。最后怎么样?还不是国破家亡,徽宗和儿子钦宗双双成了金兵的阶下囚。
大家不妨设想一下:如果我们生活在北宋会怎么样?厦大肯定会把踢球作为必修课。因为这很高雅,也能登堂入室。袁先生肯定也会出来说:踢球是很好的体育运动,为什么要和腐败画等号?按薛涌的定义,大学开设踢球课就是腐败?这不是岂有此理?人家没有拿回扣呀!
老百姓为什么对高尔夫这么深恶痛绝?为什么喜欢把高尔夫和腐败画等号?是老百姓不理性?还是他们对中国的实际体会直觉比袁先生更真切一些?你真相信把高尔夫说成是“锄地“,就能使之作为一项普通劳动者的体育运动发展起来吗?以中国的土地资源,注定会使高尔夫成为特权阶层的运动。厦大的做法,更像是培养宋徽宗。如果我们的大学不让学生“锄地”而让他们必修高尔夫的话,我们会培养怎样的一代人?老百姓含辛茹苦创造多少财富,恐怕也不够他们糟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