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个一人多高的大冷冻柜一字儿排开，标着“O型”、“A型”、“B型”和“AB型”的玻璃门后面储存着数百袋新鲜血浆。“别看现在库存不少，几个星期前都快见底了。”李开红指指A型血的冷冻柜：“最紧张的时候，A型血一滴都没有了。”在刚刚过去的夏天，这位昆明血液中心血源管理科的主任一直为10万毫升上下的昆明市血液总库存悬着一颗心。这个库存量，仅够全昆明一天半的用血量。“大学一放假，昆明就缺血。这个暑假大半是靠农民工支撑下来的。”

　　农民工成为新的献血主力

　　数据显示，今年7月，昆明地区参与无偿献血的5879人中，公司职员（主要是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农民工占62％，大学生占25％，农民、军人和工人分别占3％、4％和4％。公务员5人，所占百分比可以忽略不计。其他人员占2％。

　　为了维护农民工的自尊心，血液中心将“农民工”与“公司职员”归为一类，所以李开红强调说“统计不是特别精确，可能漏掉一些，也可能并入‘其他’类了”。但农民工成为新的献血主力是不争的事实。

　　星期天，下午3时。在昆明市东风广场的采血点等待填表检查的9人中，有4个是结伴而来的云南财经大学学生，1个云南师范大学学生，两个在附近超市打工的女孩，1名自称“无业游民”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从打工的饭店“坐公交车特意来的”女孩，因未满18岁，被采血工作人员婉言谢绝。

　　云南财大大三学生周继昆说，他去年曾经在学校组织的献血活动中献过一次血，一直想再献，今天正好有时间。

　　在超市从事食品促销的李艳华说，她在电视上看过宣传片，同事中也有很多人献过血，知道献血无损健康，便拉了另一个同事一起来“壮壮胆”。领到作为纪念品的一袋蛋糕和一把雨伞后，她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据采血点的医生陈璐估计，大学生和打工者占据了献血人群的50％~60％。他说，暑假期间有几天昆明急需A型血，在报纸上发布公告后，来的几乎都是农民工。有许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血型，仅听说“缺血”就来了。

　　陈璐观察到，献血人群中文化程度的差别并不明显，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文化程度高的人比较了解献血知识，比较踊跃。”事实上，昆明血液中心曾经想根据文化程度进行分类统计，但发现除了在校和刚毕业的大学生外，高学历的人献血的非常少，硕士以上的几乎为零，统计出来没有意义。

　　“我们刚开始也担心，遇到穿得差一点儿的都要提醒‘无偿献血没有报酬’，对方总是说‘知道’。”陈璐说，“许多城里人歧视农民工，但是想不到如果自己住院，身上流的很可能是他们的血。”

　　李开红说，曾经有人妄加揣测，说农民工争相献血是为了免费体检，或是以献血来证明自己身体健康，作为找工作的敲门砖，“我们对此很愤怒”。“我们从来都没有对献血动机做过问卷调查，不敢妄自评论。不论其动机如何，行为总是高尚的。缺了这几万名农民工，昆明上哪儿找血去？”

　　事实上，2003年之前，一到寒暑假昆明就闹“血荒”，这几年暑假缺血迹象不那么明显，正是因为有农民工这个庞大的群体作后盾。由于大学生和农民工思想朴素、富有爱心、充满热情、容易接受宣传和动员，这两个群体在全国各地都是献血的主力军。但一到寒假，“那真是很紧张，只好向部队求援”。李开红说，连续3年春节都是在武警云南总队的帮助下度过难关。

　　公务员中献血者寥寥

　　过度依赖大学生和农民工使缺血危机周期性上演。“学生放假，农民工返乡，应该还有市民来支持。但季节性缺血说明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没有加入献血队伍。”李开红说，昆明血液中心在各类媒体上做了大量公益广告，并不定期地在街头举办大型活动，但是，“我们的宣传对象能包括外来人员，为什么对普通市民不起作用？”她不理解：“按理说，常住人口收入较稳定，身体状况和营养等方面应该比较好。”

　　但她表示，献血是自愿行为，作为医务人员，应该宣传、弘扬献血精神，但不批评和指责任何人。

　　根据《献血法》的规定，国家鼓励国家工作人员、现役军人和高等学校在校学生率先献血。李开红说，军人可以在军医院献血，去街头采血点的是少数，可以理解。现实情况是，公务员的献血热情不高，6月份昆明地区无偿献血总人数为5309人，其中国家公务员仅9人。这一群体的缺失造成血源结构严重失衡。

　　为什么公务员不愿意献血？笔者随机采访了8名公务员，其中仅有1人在大学期间参与过学校组织的献血活动。1名供职于电力部门的公务员明确表示“舍不得”、“说献血无损健康是骗人的”，另有3人因高度近视或体重偏轻不适合献血。其余4人则认为“献血是无偿的，但患者在医院用血时却要付很高的价钱”，因此拒绝献血。唯一有过献血经历的陈姓公务员说：“我觉得我的爱心被烙上了商品的印记。”

　　对于这种质疑，李开红解释说，《献血法》明文规定，公民临床需要用血时，只交付用于血液采集、储存、分离、检验的费用，具体的收费标准由物价部门核定，血液本身是无价的，血站、医院都不能以加价卖血来牟利。

　　很显然，这条规定在献血宣传工作中被忽略了，至少在昆明血液中心印制的三张不同的宣传单上都没有体现。而近年来屡屡被曝光的医疗部门乱收费问题，加深了人们对用血收费的误会。

　　一位姓陈的公务员说，医疗行业的诚信令人怀疑，如果卫生部门实行透明化操作，对血液在采集、检验等环节的成本进行公示，使献血者确定爱心不被出卖，用血者清楚每一分钱花在什么地方，那么所有的质疑都会烟消云散。

　　李开红承认“宣传工作不到位”。她说：“我们也做检讨，一个人不献血，不是不愿意，是我们没有使潜在的献血者感觉自己被需要。”

　　9月，昆明血液中心印制了4万份宣传单，直接发送到各政府机关部门。去年，云南省卫生厅组织了“无偿献血先进事迹报告团”到各区县搞专题宣讲，这种面对面的动员似乎颇为见效。今年，他们仍计划这样做。“公务员中零散、自发的献血者可能不太多，通过组织会多一些。”李开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