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圈里的奥运梦

　　11月6日凌晨3点，不到8岁的张慧敏已经跑上了村庄旁的省级公路。父亲张建民骑着自行车紧跟在后面，车篓里放着书包和两瓶牛奶。大约过了4个半小时，小女孩将把近40公里的路程甩在身后。

　　从200米起步到42公里，张慧敏沿着这条公路跑了快4年了。父亲眼里，这是一条通向奥运的路。“再跑10年，到2016年的奥运会，拿个金牌为国争光。”电话那头，张建民开心地笑，“我很有信心。”

　　在海南省澄迈县老城的一个村子里，有14个已荒废多年的猪圈。从10月24日起，其中的一个成了张建民父女临时的家。没有电。在石头上铺几块木板，就成了床，在一个铁架上搭块木板，就有了饭桌。

　　要走入这个家，先要穿过荒草中的一条小路，越过一道大约50厘米高的坎儿，再翻过一米左右高的墙，然后抬脚迈进猪圈。蚊子自然很多。一名女记者搬个小板凳坐在附近时，一条蛇从她背后爬了过去，她吓得尖叫。

　　在这种环境里，因为有“奥运的信念”，张建民觉得“再苦也是甜”。但女记者“不忍心看孩子住在那里”，她认为老张“比较自私”，“为了自己的梦想，让孩子的人生充满了他的影子”。

　　53岁的张建民是江苏睢宁县人，待过机关，养过甲鱼。8年前，他带着家人来到海南。他痴迷体育，尤喜长跑，在上学时拿到过“堆起来有一厘米厚”的奖状。他呵呵笑道：“体育专业的饭，我没吃上，就想让孩子吃。”

　　儿子4岁时，张建民就开始训练他跑步，但在妻子的强烈反对和儿子的哭哭啼啼中结束。为此他和妻子闹到分居。

　　如今，他带着女儿居无定所，靠养殖热带观赏鱼为生。“家”旁边的另外13个猪圈里，就养着鱼。让他欣慰的是，“女儿还争气，不用逼她跑”。

　　张慧敏“很瘦小，但肌肉结实，看上去挺有劲”，身上新伤连着旧伤。今年大年初三，她在跑步时被蹿出的狼狗一口咬中腰部，休息了45天。平时，她每天要跑30多公里，到周末则要完成马拉松的运动量，约42.2公里。

　　一位广州来的记者要眼见为实，便骑着自行车跟着张慧敏跑。“才骑了25公里，就跟不上了。”张建民说起来哈哈大笑，“连屁股都磨肿了。”

　　读二年级的张慧敏，每天放学后完成作业，还有大约两小时的训练：1000次袭击拳、400次跳高、800次踢腿等等。晚上8点半左右上床，父亲会给她按摩40分钟。

　　每天跑步前，张慧敏吃一点牛肉干，喝二三十毫升牛奶。然后，父亲带着两瓶各600毫升冲了鸡蛋的牛奶领她上路，里面混合着牛肉干、盐、蜂蜜和白糖。“只能跑着喝。”张建民有点得意，“一切按照跑马拉松的规矩。”

　　中午，张慧敏喝一杯灵芝茶，吃点稀饭和咸菜，之后倒头就睡。晚餐要喝5克到10克“特别浓的药酒”，这是张建民用米酒和灵芝等30多种中草药泡制的，还有一点鱼，一点香肠，每两天会有鸡鸭肉。

　　这种饮食安排，张建民是在书上找到的，“有一定的科学依据，不过我还没计算出营养成分”。

　　他在旧书摊里淘了几百本书，有关运动力学、医学、人体知识、按摩、武术等方面，还每年订一套《新体育》杂志。这些书，成了他的训练指南。

　　不久前，女儿跑完42.2公里，只花了4小时18分33秒。张建民有点不相信公路边的里程碑和手中的秒表。这个目标，他原本计划在女儿12岁时完成。

　　有人担心他把孩子的身体练坏，他回答：“我们挑战极限，但不超越极限。”他说孩子能跑多少就跑多少，坚持下去至少有个好身体。但这个寒假，张建民却打算花20天时间陪女儿绕海南岛跑一圈，“大约1200公里”。

　　最初训练时，小女孩不乐意，现在，若是得到父亲“吃肯德基”的承诺，她会跑得更快、更远。“每天起那么早，跑那么远，累吗？”记者问她。“不累。”一个稚嫩的声音，拖得长长的调子，很好听，“我喜欢跑步。”

　　“你知道奥运会吗？”“知道，爸爸告诉我的。”“奥运会是干什么的？”“跑步。”“你参加奥运会干什么呢？”“跑步。”

　　“爸爸，你带我跑呀跑呀跑到月亮上面去吧。”一天晚上，张慧敏趴在父亲背上撒娇。

　　“你争口气，坚持练就能跑到月亮上面去。”张建民认真地回答。小姑娘便咯咯地笑。在那一刻，前去采访的一位记者才觉得，“她和普通的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