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善哲

　　Kuoch Ky坐在主席台中央，身前的牌子写着“柬埔寨王国商业部副大臣奎奇”。

　　“我的中文名字叫郭基。” 他对自己名字的中文翻译一点儿也不满意。他是潮州人，说一口流利的广东话和潮州话，以及不甚流利的普通话。在中国－东盟博览会上，与其他需要通过翻译才能交流的东盟各国官员相比，中国的商人们更愿意与Kuoch Ky交谈，因为这样更亲切。显然，他的国家也将因此而受益。

　　10月29日，他跟随柬埔寨王国首相洪森抵达中国南宁，参加中国－东盟建立对话关系15周年纪念峰会和第三届中国－东盟博览会。100多个随行人员，有高官、商人，以及为大会助兴的舞蹈演员。三天后，洪森带着代表团前往山东省访问，把Kuoch Ky留在了南宁。

　　他的任务，是主持柬埔寨代表团面向中国商人举行的一场“柬埔寨投资专场推介会”。

　　“我们需要中国人的投资。”11月1日，Kuoch Ky说，柬埔寨是三宝公（郑和）的船队曾经停泊过的地方。现在，中国人需要发现一个新的柬埔寨，一个没有战火和动乱、充满机会的国家。

　　江向东与招重

　　江向东一心想见到Kuoch Ky，要与他谈一谈自己的生意。

　　江向东是柬埔寨中国重庆工商总会的副会长，有自己的进出口公司。他现在最大的心愿是把柬埔寨的大米卖到中国来。

　　中国已经做好准备，向柬埔寨大米开放市场。双方检验检疫部门达成了初步协议。只差一步，江向东的生意就有着落了。然而，中柬双方却迟迟无法签订最终法律文本。

　　江向东认为柬埔寨的官员会帮他解决这个问题。11月1日晚上，他如愿见到Kuoch Ky。Kuoch Ky却表示他无能为力，并建议江向东通过中国的外交机构与柬埔寨官方交涉。

　　“我们是实行自由经济的国家。对话应该在政府与政府、商人与商人之间进行。”这是Kuoch Ky的态度，也代表了柬埔寨人对商业活动的看法。

　　1993年以来，民主选举之后的柬埔寨实现了和平，政府奉行不干预的自由市场经济政策，官员与商业活动保持着距离。Kuoch Ky说，柬埔寨欢迎中国人的投资。但是，在参加中国－东盟博览会期间，除了出席官方应景的活动，Kuoch Ky平时只是穿着一件褪色的衬衣，躲在酒店里喝咖啡。

　　官方唯一的招商活动，就是在专场投资会上散发了300份宣传柬埔寨投资政策的画册，并号召大家前往承包工程和开采矿产。他们对这一成就深感满意，因为在去年材料才散发了200份。

　　柬埔寨官员对招商活动的冷淡让中国商人感到生疏，但他们没有必要为此不安。有统计资料显示，自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柬埔寨批准的FDI（外商直接投资）的金额达到60亿美元，所占GDP比重在东南亚地区仅次于中国和越南。

　　一些国际组织评价说，柬埔寨是FDI新的天堂。而创造这一成就的，是充满活力的私营机构。

　　招重亦肩负着招商引资的重任来到中国。他是柬埔寨一家公司的资深经理，在中国－东盟博览会上租下了一个场地，推广“金边经贸特别区”。

　　这是距离金边机场8公里的一块350公顷的土地，由柬埔寨的ATTWOOD公司与日本一家企业合资开发建设，向工业企业出售。招重亦透露，目前确定的地价是40美元/平方米。

　　这是柬埔寨正在流行的做法，中央政府收到了10个类似经贸特区的申请，目前已经批准了其中的四个。

　　招重亦说，在开发区投资，除了免除进口增值税，代办进出口手续，柬埔寨政府还会派官员进驻，提供单窗服务。这将使企业摆脱效率低下官僚系统的困扰。

　　展台吸引了很多人。一名来自上海的商人，详细打听了金边经贸特别区的政策，他希望在那边设立一个家具厂，但前提是招重亦要帮他找到足够多的木材。

　　招重亦说，目前进驻最多的是农产品加工厂和成衣制造厂。“这里适合几乎所有的出口加工型企业，我们非常欢迎中国人。”

　　投资美好时光？

　　中国驻柬埔寨大使馆的数据显示，1994年至2004年，中国对柬埔寨投资项目协议金额6.28亿美元。在过去的三年中，中国连续成为柬埔寨最大的外资来源地。

　　1994年至2004年，正是柬埔寨各派政治势力达成和解后的十年。一波又一拨的中国人，来到和平的柬埔寨。

　　香港人任瑞生说，近年大陆前往柬埔寨的人数逐年递增。他们在柬埔寨开酒楼，办银行，开采矿产，兴建水利，“干什么的都有”。现有1300万人口中，华侨华人占到70万，其中30万人集中在金边。

　　“这里机会丛生。”任瑞生来到金边后，1994年4月份，柬埔寨联合银行开张了，他担任总裁。这是金边第一家开展贷款业务的银行。当时，金边的银行主要是泰国和马来西亚在柬埔寨的分行，他们吸收柬埔寨的存款，却从不在时局动荡的柬埔寨发放贷款。

　　“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任瑞生说，当时联合银行的贷款年利率高达12％，不及黑市借贷的一半，但已经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现在，联合银行的存款数量达到了7亿美元，贷款规模也超过了5亿美元，在柬埔寨所有的银行当中，名列前5位。

　　江向东说，战争已经结束，这片创建了吴哥文化的国土，正在孕育着新的张力。事实上，除了1997年的短暂内战，柬埔寨国内的政治秩序一直在稳步重建。任瑞生说，金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安全。

　　而柬埔寨官员对他们的自由市场经济，更有信心。在柬埔寨，人们可以用美元发放工资，也可以在马路边按1：4000的比率把人民币兑换成柬埔寨瑞尔。一项由美国遗产基金编纂的2003年经济自由度的排名，在170个国家中把柬埔寨列为35位，与日本齐名。

　　事实是，过去12年，柬埔寨GDP年均增长6.5％，人均国民收入年均增长4.8％，上世纪80年代一发不可收拾的100％的通货膨胀，也被控制在年均5％以内。

　　作为柬埔寨中国港澳侨商总会的会长，任瑞生的判断是，中国人在柬埔寨投资的春天正在到来。过去，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等东盟国家一直是柬埔寨主要的外资来源地，但近年来中国人和韩国人已经脱颖而出。

　　备受困扰的中国纺织行业企业已经走在了前面。成衣制造业是柬埔寨的主要产业，经过近十几年的投资，几乎由华人一手主导。

　　曾经担任过金边成衣商会秘书长的招重亦对此了若指掌。金边总共有320家成衣制造厂，其中台商80多家，港澳商人80家，中国大陆商人占据40多家。柬埔寨允许工厂聘用10％的外籍劳工，因此成衣制造厂的中层管理人员几乎全是大陆来的指导工。

　　对中国企业来说，柬埔寨1400万人口的国内市场并不诱人，但背后连接的国际市场却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柬埔寨已经是5.5亿人口的东盟市场的一部分，根据相关的贸易安排，柬埔寨出口到东盟其他国家的商品的关税，将在2010年以前降到5％，2018年以前予以全部取消。而东盟也与中国达成框架协议，双方将在2010年建成拥有17亿人口的自由贸易区。

　　而作为联合国确认的49个最不发达国家之一，柬埔寨受到美国、欧洲和日本普惠制的优待，那里的市场已经向柬埔寨的商品敞开了大门。

　　机会不只留给了成衣业。现在，除了不能直接持有土地，柬埔寨几乎所有领域都向外资敞开了大门。

　　柬埔寨的清晨

　　中国自然不会错过机会。中国－东盟建立对话关系15周年纪念峰会签订了《南宁宣言》。中国重申，将采取各种措施加大对东盟各国的投资，其中当然包括柬埔寨。

　　过去十年，中国已经向柬埔寨提供了20亿元人民币的援助。Kuoch Ky说，中国最近向柬埔寨提供了2亿美元的贷款，用于打通湄公河次区域的交通要道，这让柬埔寨政府受到鼓舞，他们正计划向中国再多申请1亿美元的援助。

　　任瑞生说，中国在金边很有影响力。最近，柬埔寨海域勘探出了石油，美国的Chevron、日本的三井以及另外一家韩国公司取得了首块油田的开采权，但金边已经把另外三块海上油田留给了包括中海油在内的三家中国公司。

　　此外，中国采用BOT方式投资2.8亿美元的甘再水电站即将投产。而华为公司也获得了一份价值2.5亿人民币的合同，进行CDMA通讯网络的建设。

　　不过，在金边的很多中国人说，稳定的政治局势和良好的外交关系只是他们获得成功的基础，在柬埔寨他们仍将面临挑战。

　　20年的战争，几乎摧毁了柬埔寨所有的基础设施。现在，柬埔寨每年固定资产投资略微超过10％。江向东说，情况正在恢复，但一切都很缓慢。

　　2005年，柬埔寨共销售电力76,439万kWh，其中金边就占用了85％。首都以外的农村地区还笼罩在黑暗之中，只能依靠焰油灯照明。昂贵的电价打击了投资者的信心，很多工厂只能自己安装发电设备。

　　柬埔寨政府已经制定了一项庞大的计划，在国内修建公路和港口，发展电力，但前提是要找到15亿美元的资金。

　　中国驻柬埔寨大使馆提醒投资者，落后的基础设施、复杂多变的政策以及贪污的风气，是他们必须面对的风险。因此，目前在柬埔寨的投资多以短、平、快的项目居多，商人们缺乏做长期投资的勇气。

　　不过，招重亦说，这仍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国家。他每天清晨，都在孩子们学习英语的朗读声中醒来。

(责任编辑：王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