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南方周末》:裘祖贻自杀。10月31日深夜,因“欣弗”事件被免职的安徽华源药业公司前总经理裘祖贻,用一种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无休止的痛苦。在公司大院里心事重重地徘徊了14天后,他把自己送进亲手结好的绳圈。站着死去。 |
“欣弗”余澜与裘祖贻之死
“我随欣弗而去”
10月21日,从黑龙江来阜阳讨说法的18人决定从北京出发,坐火车抵达上海。在华源集团总部,他们得到了答复,“两三天之内协商黑龙江政府,把绿色通道开开。他们还答应会协助卫生部、FDA对患者进行鉴定。”
被安抚了情绪的受害者,10月24日重新回到了北京。“走访了国务院信访办,国务院信访办让上国资委,国资委让上华源公司。”
10月31日,他们坐上了北京至阜阳的通宵火车。
11月1日凌晨6点多的阜阳,仍是瑟瑟寒风,18名受害者一下火车,就守在了厂门口。
“他们在厂门前摆花圈、烧冥纸。”公司保卫部的人说,这样的受害者,他们几乎每周都会碰上几个。裘祖贻要求他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有几次,裘祖贻想亲自出面去见受害者,但被员工们拦住了,“怕被打”。
但受害者们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不到一个小时,二楼就扯出管子往下浇。下午两点左右,出来了一些人驱散围观的人。”
公司的人拨打了110,警察赶到了现场。这时有人想起了负责“善后”的前老总裘祖贻。他们发现,裘祖贻已整整一天没来上班了。
公司干部纷纷拿出手机不断拨打他的电话,但一直无人接听。找人的电话一直打到裘祖贻的上海家中,但还是没有消息。
华源公司副总经理张文栋、刘新民,保安部经理杨中山,一路急走,赶到了裘祖贻租住的地方——阜阳市颍上南路粮运小区临街楼的202室。
经理们不停敲门喊他们的领导,大门仍然一直紧闭。10点多,房东郑克刚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一抬头,他们就看到了前老总裘祖贻。一条绳子从客厅最中央的天花板上穿过,结成绳圈垂下,地板上突兀地摆放着一张小木椅。56岁的裘祖贻双脚空悬。
客厅的桌上,放着裘祖贻分别写给同事、妻子、儿子及小孙女的4封遗书。在给同事的遗书中,裘祖贻提及了自己的巨大压力,“银行贷款、停产整顿、善后理赔、应付款,尤其是8400万企业集资款,我急啊!……请同事们帮我安排,我随欣弗而去。”
因何走上绝路
11月3日阜阳市公安局出具的报告记载了发现裘祖贻自杀的全部过程。警方的结论说,裘祖贻应系自缢死亡。报告说,裘祖贻的妻子范越菲和儿子对自杀不持异议。
出于对裘祖贻的爱戴和信任,员工们在公司扩大生产时,还应要求交了大量的集资款。从裘祖贻的遗书分析,这些钱的归还问题,部分导致裘祖贻走上绝路。
公司柠檬酸车间工人小章证实,2004年,厂里为扩大生产向职工集资,他和家人一共交了14万元。2005年,公司为增加一个塑瓶三车间,再次向职工集资。同时提出“买工”的集资方式:“只要拿出15万元就能到厂里上班,三年后全额退款,但没有利息。”小章说。
“患者感觉药卖得贵,是药厂赚了钱。实际上,真正受益的是中间的代理商和医院,还有那些拿回扣的医生。”一位业内人士称,药厂只有薄利可图,几乎丧失了风险的抵抗能力。
举例而言,今年6月至7月底,安徽华源公司约生产了368万瓶“欣弗”,其中约318万瓶销往全国26个省区市。以每瓶出厂价1.5元计算,公司生产“欣弗”的利润,一年不超过500万。
1.5元是一级代理商能拿到的价格。经过层层代理的加价后,到了医院开处方时,患者能拿到的“欣弗”,药价已经达到了38元一瓶——翻了整整25倍!
中间的差价,一些落入了药品代理商的腰包,另一些则以回扣的方式,落入了决定药品采购权的医院和医生手中。
表面上看,公司回收的药品仍以出厂价计算,亏损不大。但隐性的危机来自于代理商的催款,由于已层层签定合同,各种代理商仍会要求公司赔偿自己的差价损失。以每瓶30元计算,318万瓶,就接近一亿元。
公司的员工说,“欣弗”出事,除了患者,受害者眼中“财大气粗”的药厂,实际上也是这一销售体制的受害者。
“受害者漫天开价,动不动就几十万上百万。”但实际上,从“欣弗”出事后,公司停产,经济已彻底陷入困境。“8月开始,到现在都发不出工资。”安徽华源药厂柠檬酸车间主任孙广涛说。
阜阳市政府一位知情者证实说,从公司一位高层处得知,公司在欣弗案后,贷款8000多万,集资款7000多万,还有无法收回的药款呆坏账,已接近两个亿。
10月18日,黑龙江那18名患者曾经与厂方代表在北京谈判。最终谈判破裂。
公司方面接受媒体采访时承认,他们认为每个病例只能赔付几千元,而患者方面则提出最低在6到7万元——相差太大。
(责任编辑:rongzh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