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级士官刘合民站在京沈高速军车专用通道左侧的水泥墩子上,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军车的牌照,他是一名武警军车纠察员。
这是2001年3月27日下午,今天他已经查出了两起违章,一件证件过期,一件着装不整,警告登记后车辆就放行了。
从1999年开始在武警总部直属队做纠察员以来,他已经查出假军车牌照300多个,假军人证件160多件。刘合民左右眼的视力都是5.0,30米开外,眼睛一扫,他就可大致判断出武警车牌照的真伪,他有一套自己的心得。战友们开玩笑说,刘合民的眼睛就是验钞机。发现假军车,对于他来说,就像从米粒中轻轻捏出一颗石子。
5点多的天已经有些暗,夕阳映得天边发黄。一辆悬挂武警牌照的墨绿色丰田V8-4700超豪华越野车从沈阳方向快速驶来,这辆车价值100多万元,直觉告诉刘合民,这辆车的牌照有问题。
越野车并没有例行减速,收费站的栏杆迫使它急刹车停下。刘合民快步走到司机车窗前,敬了个军礼说:“同志,你好。请出示你的证件!”
司机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身着灰麻条纹西装,左手食指上戴着一个显眼的金戒指。送出来的证件表明:这是一名武警沈阳支队的上尉。40岁,在部队通常是团职干部的年龄。
“你在部队是干什么的?”刘合民问。
“我是连长啊。”
“连长是干什么的?”
“就是管战士们吃喝拉撒啥的。”
刘合民已经明白他肯定不是军人,他眼睛的余光注意到车后座上的一男一女表情有些不自然。
刘合民拉开车门,麻利地坐上副驾驶的位置,请他将车开到路边进一步检查。引导纠察员左手举起红旗,右手抬起绿旗向左下连挥了三下,越野车滑行到了路边,刘合民下车时顺手拔下了车钥匙。
详细的检查证明司机的驾驶证、军官证以及车牌都是伪造的。司机夹着包对刘合民说:“小兄弟,我跟你说几句话。”将他拉到一边后,司机恳求说:“小兄弟,我们私了行不行,交个朋友,你到沈阳,我们随时欢迎,全程接待。这里有3万块钱,你和兄弟们买点东西。”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刘合民立即拒绝了,并始终同司机保持着1米的距离。
纠缠了近一个小时,司机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后,车上的人打的走,司机回支队接受调查。
几个月后,中纪委专案组派人到支队调查,刘合民才知道,这辆车是沈阳“慕马案”的赃车,他们此次进京正是准备携款逃跑。刘合民他们的调查为中纪委破案提供了重要线索。
除了定点,刘合民还带领纠察队员实行流动巡查,身材挺拔、头戴白色钢盔、身系白色腰带的纠察队员威风凛凛。刘合民碰到好几次,行人专注回头看他们,不小心把车骑到了马路栏杆上。
可假军车司机并不把他们当风景,他们惟恐避之不及。2004年8月22日,刘合民和队友开车在路上巡查,行至马甸桥附近。一辆挂武警牌照的林肯轿车引起他的注意,仔细一看牌照号码有问题,纠察车立即跟了上去。林肯车同时开始加速,追至一个丁字路口,林肯车打了左转向灯,刘合民判断,这恐怕是在迷惑我们,他可能要右转。果然!临近路口,林肯车突然右转,早有准备的纠察车立即超车横在林肯车前,刘合民跳下车,拉开车门,请司机下车。
一个50多岁、身高1米8、梳着背头的老板慢悠悠下了车,傲慢地说:“我是去机场接外宾,这是美国白宫的客人,是中国重要的投资商,耽误了事你负得起责任吗?”
但是司机迟迟不肯出示证件,刘合民注意到并没有使馆车辆随行,况且车内已经坐了人。他迅速请示上级,奉命将车带回支队进一步调查。
事实证明,林肯车司机的驾驶证是地方的,假牌照是从丰台区郑常庄买的,那里有一个贩卖假军警车牌的窝点。
几天后,刘合民奉命带领8名战士化装成买主,奔赴郑常庄。
刘合民小心警惕,制假贩子更是小心警惕。讨价还价后,刘合民以2800元的价格买下了车牌,收钱后的售假人打电话通知送货,一个黄头发瘦子突然出现,快速奔来,从怀中掏出用报纸层层包裹的假牌照。时机已到,刘合民左手接过车牌,右手一拳猛击在瘦子的头部,瘦子当即倒地。另一男子拔腿想跑,被埋伏的战友一个扫堂腿踢翻在地。此次行动抓获制假军车牌贩子5人。
6年多的警备执勤,刘合民对“威逼利诱”这个词有着深刻的体味。2006年两会期间,刘合民带领战友在亚运村宾馆门口发现一辆悬挂假武警牌照的奔驰车。半个小时后,保安才将喷着酒气的司机带出来,醉醺醺的司机一看有人查他的车,登时火冒三丈,一把将执勤的战士推倒在地,冷不防对着带队的刘合民狠狠地唾了一口,骂道:“穷当兵的,不就是为了钱吗,我有的是钱,你能把我怎么着!你要是和我过不去,我让你三天挪位置,年底转业,你信不信!”
刘合民平静地抹去脸上的唾沫,克制地说:“请配合我们执行公务,随我们回单位协助调查。”最后,支队按规定对司机罚款两万元。
按照警备条令,悬挂假武警牌照车辆,要没收牌照,并在规定时间内交纳车辆价格20%~30%的罚款,超过3个月不交纳者,车辆没收处理。
刘合民说:“敢挂假武警车牌照的,一般都不是普通人。要么有钱,要么有势,但这些都与我无关,我是一名负责纠察的武警战士,我只管履行我的职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