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卫报记者郭晓松东方卫报报道“商场开业酬宾，全场x折起”、“庆国庆，产品特惠销售”、“本周末家具城举行优惠活动”……南京600万手机用户几乎人人都收到过类似短信，而据互联网一项调查显示，我国有超过90％的手机用户受到过垃圾短信骚扰。面对无孔不入的手机广告短信，最让我们疑惑的是：这些“牛皮癣”到底是怎样发送到自己的手机上的？发送者怎么知道我们的手机号码？又是通过什么方法能够进行“轰炸式”的发送？每个手机用户总会有这样类似的疑问。为此，记者经过多日的明查暗访，终于理清了群发短信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格局，揭开了短信群发行业的神秘面纱。

　　贴“牛皮癣”的改发短信

　　“本公司是正规从事企业短信群发的公司，可群发打折促销信息、通知信息，或告知信息。成本低、速度快、针对性强。”在网上，经常能看到这种广告短信群发公司的业务广告。作为一种方便快捷的联络方式，手机短信受到很多人的欢迎，一些商家趁机打上了手机用户的主意。但是由于短信从内容到发送，基本上处于无人监管的真空状态，所以大量广告、诈骗性质的垃圾短信令手机用户叫苦不迭。“本公司（南京公司）高科技办理各种驾驶证行驶证身份证车票印章发票毕业文凭等，需到用时方知少勿删除以备急用！联系号码1370625�潰潰潰潯！惫讼壬�拿着保留的这条短信找到记者，想查查到底是谁惊扰了他的美梦。短信的发信号码为1370625�潰潰潰潱�这是个外地手机号码，记者连续拨了两天，一直没能打通，对方不是占线就是处于关机状态。随后，记者拨通短信者中的联系电话，称需要几份发票，对方是名男子，他警戒地询问了“购买意图”等问题。记者保证会“购买”一些发票，最后在确认记者不是“卧底”的情况下，这名自称姓苗的男子向记者透露说，短信是他请别人代发的，用了1000元给南京手机用户发了3万条，“现在城管管得严了，我们也不敢乱贴牛皮癣了，短信方便还很难被抓到。”据这位苗先生介绍，他是从网上看到有个帖子，说有家公司有这项业务的，“他们专门替别人群发短信，这样来获取一定的报酬，我一共发过两次了，效果还不错！”

　　“群发商”月收入轻松过万

　　“用最低的广告成本最有效地推广您的产品”，这就是苗先生所说的那家公司的广告。“不需买设备、不需买软件、不需买短信包月卡，初始零投入，无风险”，发帖人详细介绍使用代发短信业务的好处，“企事业单位的新产品发布、产品销售信息，商场超市的商业活动广告、打折及联谊活动通告等各种信息，都可以让我们来帮你。”帖子还给出了“广告报价”和发送期限：5000条以上的每条为0．05元，在一天内就可以发完，1万条以上的每条为0．04元，在5天内可以全部发完，“相对于传统报刊、电视台的广告成本来说，短信要比它们低得多。记者与发帖人进行联系后得知，在南京，像这样“代发短信”的地下公司还有很多。在记者报了顾先生的那条短信内容后，对方承认那条短信是他们发的，“但在业务好的时候，我们是不会发这类短信的，我们发的多是促销广告、新产品发布等短信。”对方表示，在为客户群发短信前，要和客户签订相应的协议，而协议中就包括“不发送任何非法的、骚扰性、中伤他人的、辱骂性的、恐吓性的、伤害性的、挑衅的、庸俗的、淫秽等内容的信息”。“从事短信群发才两个月，我现在每月业务量超过100万条。”对方告诉记者他每发一条短信就可获利近2分钱，如此算来，短信群发每月可为他们带来上万元的收入。

　　1小时能发5万“垃圾”

　　记者以发送5万条短信广告为名联系到了珠江路上一家声称代理群发短信的科技公司，工作人员在电话中表示，他们是某晨报的下属，拥有15万个读者的手机号码，随时可以进行发送。11月7日，记者来到该公司时才发现，这家所谓的科技公司，仅仅是一间不足十平方米，仅摆放着两台电脑的房间，一名工作人员正在操作电脑往外发送短信。通常情况下，带有广告性质的手机短信，都是通过群发器或群发软件发送。但随着监管越来越严厉，一些ＳＰ（服务提供商）开始采用一些新技术。该公司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的电脑安装了一种特殊装置，可以通过某种短信群发软件向全国各地发送任何内容的短信。一般如果用户无法提供号码，他们可以在群发时选择选定的手机号段（比如13805180000－13805189999）整体发送。也就是说，这个号段内的手机都会收到一条相关广告信息。这位工作人员坦言，短信群发业务是现在最有效、最快速的盈利方法。“大一点的ＳＰ靠群发的收入有20％以上，越小的ＳＰ比例就越高。”更让人担心的是，一些不良ＳＰ通过在群发短信中设置色情内容，骗取回复率，进而获得更高的利润。“南京所有的手机号码，除了新出159号段没有，从130到139的都能发。”记者发现，将手机通过数据线连接到电脑上，通过一定的程序就可以对外发送了。工作人员称，一般的短信群发速度在3秒到5秒之间，一张卡一分钟也就是发送20条而已，如果有需要，他们可以把多张卡联网发送，记者要求的5万条最多一小时就能发出。“我们自己的成本大概在两分钱左右，只收你每条三分，你要发5万条一共1500块就搞定。”据工作人员介绍，像他们这种地下短信群发公司全国各地都有，甚至还有一些人购买了群发工具在家中从事这种非法的群发短信业务。记者随便在网上搜了一下，就搜到几万条此类公司的宣传内容，仅南京就有上百家这种群发短信公司或个人。

　　群发成本不足半分钱

　　业内人士透露，这样的短信公司操作手段极其简单。“现在对短信群发的监管越来越严，短信群发的公司胆子也小了。现在他们不用接入代码发，都改用手机号了。通常情况下，他们用一个手机号发放数万个短信，然后立刻扔掉，再换一个手机号发。反正运营商每月都有大量的手机号在市面上销售。即使想查也不容易，除非从用户手机收到的短信内容和留下的号码入手，但等查到时可能已经晚了。”该人士透露，成立一间群发公司非常容易，科技含量很低，甚至一个人就可以干起来。只要通过一台群发器、几张ＳＩＭ卡、移动电话号码段加上一台电脑（有时连电脑都不需要），就能在短时间内发送大量短信。据了解，这些卡多是来自西藏、青海等地的运营商销售的极为低廉的类似包发短信、包月的手机ＳＩＭ卡，因此发短信的成本极低。一家“地下短信群发公司”负责人介绍，规模更大的公司会建有一个庞大的数据库，通过对掌握的手机用户的个人资料分类，向手机用户定向群发。“广告效率非常高，效果出乎很多广告客户的想像。”他说，一些群发公司已经从最初的盲目群发发展到按行业群发，按照性别、职业或购买力等标准进行定向群发了。据这位负责人介绍，对短信广告投放最热衷的是商场和房地产商。餐饮、旅行社等行业也喜欢通过该平台发布节日促销或旅游线路价格等信息。这类广告投放时间几天到几个月不等，金额一般在3万元左右。短信广告一般都是通过短信群发器发送。每小时发送量少则七八千条，多则40万条。而发送短信的成本每条仅2分钱，甚至有的低至半分钱。现在做短信群发业务的公司主要是短信卡群发公司。短信卡群发属于国家禁止的业务，所以都是个人或皮包公司地下经营。他们往往给出一条两分钱、三分钱的低价格招揽客户，然后通过“缺斤短两”的方法来套取暴利，实际发送率一般不超过10％。很多公司急于拓展业务又不了解行业深浅，就采取了让这些短信卡群发者，按号段或所谓的高端客户数据库群发广告的灰色方式。一些公司除了提供群发短信业务外，还在网上公开贩卖短信群发器。一家“上海维诚达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甚至还许诺，短信发送数量在20万条以上的，可赠全国老板手机号码数据及3亿邮件群发地址及软件。

　　手机号码这样被“出卖”

　　众多消费者疑惑的是，为什么自己的短信号码会被经营短信群发的ＳＰ掌握？“你叫过快递吗？你在网站上填过资料吗？你在排队登记时留过你的手机号吗？”当记者询问个人信息是怎么泄露的时候，一家经营短信群发业务的老总这样反问记者，“其实，你的手机号码已经被贩卖。”他甚至说：“我们想搞到什么样的手机号，一般总能搞到。上至官员老板，下至平民百姓。”这个话题说来的确有些让人不敢相信。但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市面出售的电话号码、老板通信录等，均来自于专门的地下渠道。快递公司、猎头公司、网站，甚至废品收购站的废旧简历等，经过专门人员整理编辑成册，再向短信群发公司出售。前不久，央视还报道了一个在网上叫卖南方诸省私营企业主手机号码的公司，每个号码根据公司大小，收费不同，一般在三五百元左右。他们的信息也是从各种地下渠道得来的。南京一家房地产开发商的负责人告诉记者，售楼处的个别销售人员还会把购房者的手机号码“打包”卖给ＳＰ，这样一来，所有买房人的信息就会全部转入数据库，当作未来短信群发的客户资料。而ＳＰ就会有针对性的将装修、电器、家具等内容的广告短信发送到这些号码上，消费者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被“出卖”。不过，跟那些小的短信群发公司不同，在大ＳＰ的用户手机号数据库内，他们也会有针对性地屏蔽掉一些“危险号码”，以避免自取灭亡。“举例来说，运营商、政府官员等的手机号码，一般都不会收到广告短信，这是ＳＰ作过特别处理的。你群发广告短信时，一般政府官员、移动运营商和媒体工作者等，都需要特别屏蔽掉。否则把他们惹急了，就会留下最直接的把柄。”这位经营短信群发业务的老总说，“广告垃圾短信是不会发到王建宙（中国移动董事长兼ＣＥＯ）的手机上的。”

　　利润高达近10倍

　　尽管ＳＰ违规方式林林总总，但是业内公认最大的也是目前投诉最多、ＳＰ被罚最多的问题仍然是群发短信。4月25日信息产业部公布了今年第一季度最新统计数据，中国短信业务量再创历史新高，达到988．2亿条，平均每天业务量为10．98亿条，每天市场收入超过1亿元。凡事都有双面性。短信业务发展快速的同时，短信类投诉一直是最大的投诉类别之一。在“3·15”和“5·1”黄金周期间，短信类投诉都名列前茅。近日，信息产业部再次发出通报，再利用半年时间在全国开展一次治理和规范ＳＰ资费和收费行为的专项活动，主要从明码标价、信息订购、计费流程、收费方式、资费争议处理等方面对ＳＰ企业和相关基础电信运营企业进行规范。信产部打击力度之大，令ＳＰ感到发慌。“害怕是肯定的，但做仍然要做。”一家ＳＰ的负责人对记者说，“问题是怎样去做。我们公关部要发挥重要的作用。”“鉴于ＳＰ在群发短信方面给社会造成了很大危害，用户投诉过多。事实上，早在去年，监管部门便取缔了ＳＰ的群发功能。”这位负责人表示，目前ＳＰ自身要群发广告或宣传也要委托“群发公司”来进行，这种行为一旦被监管部门知晓或被用户揭发，便会当作被违规处理。而所谓的“群发公司”，便是能够提供短信群发业务的公司或者个人。“群发公司在非法短信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他说，“他们是功能实现者。”“现在的群发公司已经升级。通常他们都会掌握到移动用户的客户资料。”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他们可以按照ＳＰ的要求进行针对性群发。”简单的盈利模式背后是令人吃惊的暴利。该负责人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如果一个群发公司买了一张20元钱的ＳＩＭ卡，可以发2000个短信，平均每条短信0．01元。群发公司向ＳＰ或者用户收取每条0．1元的正常短信费，2000个短信，就可以得到200元，利润率是900％，接近成本10倍。

　　谁在为群发短信买单？

　　撇开计费陷阱的因素，群发短信的成本完全由发送方来承担，目前为群发短信买单的群体分为两大类：一、短信诈骗者和违法经营者。以前这些诈骗者们都是通过现场设局、邮政信件、电话、互联网等方式来实施他们的中奖、低价商品、六合彩等骗局，短信由于可以隐匿真实身份、价格便宜、目标性强等特点，一出现就受到了这些诈骗者们的青睐，诈骗分子对新技术的利用确实是“走在了社会的前列”。办假证、卖走私品的违法经营商户更是把短信群发当成了最安全、最廉价的业务推广方式，相比雇人提心吊胆地到处贴小广告，短信群发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第一选择。由于他们经营的属于违法业务，不可能接入企业短信平台，因此都是采用短信卡群发的方式，这两类人群是短信这个现代通讯手段的主要抹黑者。二、急于开拓新客户的新企业由于可以强制性到达用户手机，一个地区的手机号码也是有号段规律的，因此按照号段来群发短信成为一些急于开拓新客户的初级型企业的重要手段。各类商业广告和销售信息都从这里发出，由于企业短信平台不允许发送广告，因此他们也都是采用短信卡群发。由于这类型企业在国内占相当大数量，通过他们发出的广告信息数量也非常客观，他们是大部分垃圾短信的制造者。还有一类短信在手机上显示的发送端是个人ＳＰ的特别服务号码，ＳＰ就是短信内容服务商，特别服务号码是运营商为他们分配的一个惟一性数字标志，跟手机号码有明显不同。自几年前移动梦网计划实施以来，个人短信得到了飞速的发展，个人短信平台的ＳＰ数目达到了数千家。ＳＰ给手机用户群发短信是通过直接接入运营商的机房网关，发送速度很快，因此ＳＰ的通道一度成为群发短信的重要途径，伴随而至的计费陷阱，让不少消费者吃到了苦头。

　　“信骚扰”无“法”可管？

　　“不是广告代理公司不能发布广告！”这是南京市工商局工作人员对此事的看法。据介绍，经营广告业务的单位和个体工商户，应当按照《广告管理条例》和有关法规的规定，向工商行政管理机关申请，分别情况办理审批登记手续。这位工作人员称，对药品、医疗器材等广告的规定更是严格，个人不经过任何登记、审批而发布短信广告明显违反了有关《广告法》，他还表示，短信发广告在管理上目前还是空白。《电信条例》只禁止了移动运营商对客户群发短信，而这种群发短信的公司制造相应的群发软件和群发工具，钻了没有相关法规管理的空子，他们利用这个机会制造了大量的垃圾短信，对手机用户进行骚扰，使人被迫接受垃圾短信。江苏省通信管理局一位工作人员指出，相关部门应尽快出台相关规定，对此类公司进行管理。“企业或个人未经手机用户许可群发广告短信属于严重侵犯个人知情权、隐私权的行为，如果短信内容涉及诈骗、迷信、色情等内容还将受到法律制裁。”江苏中盟律师事务所朱江律师说。

　　最佳解决方案：手机实名制

　　虽然相关监管、公安部门以及运营商不断打击和查处，但广告短信、色情短信、欺诈短信等依然在不停地骚扰人们的生活。这些垃圾短信让人想起了街边常能看到的被戏称为“城市牛皮癣”的小广告。无论清洁工怎样清洗，没过两天，小广告肯定又钻了出来。为了有效地清除手机上的“牛皮癣”，推行手机实名制在去年被相关部门提上了议事日程，并在社会上引发了一场大讨论。支持方认为这是消除垃圾短信、欺诈短信的捷径，反对方则对实名制的可行性和操作性表示怀疑，“手机实名制难道不会造成另一种形式上的个人隐私泄露？”去年，上海曾进行了实名制的试点，但由于缺乏法律基础，推行困难重重。今年3月，福建泉州市公安局联合泉州市移动、联通、电信、网通、铁通等5家通信运营商，在全国率先实行新入网用户身份证实名登记制度。但是，在手机卡销售的主渠道——大量专营店经销商，出于经济利益考虑，对“手机实名制”往往“阳奉阴违”，把关不严，导致一人购多卡、假身份证购卡等现象屡见不鲜。而且，由于只是泉州一地实行“手机实名制”，群发公司都改为到外地购手机卡。今年5月17日，第38届世界电信日纪念大会上，信产部公开表示手机实名制工作“基本准备就绪，即将启动。一个月前，信产部新闻处证实年内出台的《通信短信息服务管理办法》会对手机实名制作出规定，现有约两亿非实名预付费手机用户届时将重新进行实名登记。黑龙江、河北等地将在未来几个月内率先推行“手机实名制”。不可否认，在目前移动增值服务消费环境较为混乱的状况下，手机实名制确实能够起到一定的肃清通信环境的作用。毕竟买张ＳＩＭ卡就可以实现短信群发的可能性将不再可能存在。值得一提的是，美国一直实行手机用户注册制度，日本所有手机用户都要实名，而韩国也早在2002年就有了实名制。但中国拥有近4亿的庞大手机用户群，要实现全民实名无疑是一个庞大复杂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