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时下一个标准的中国人的生活,必然充满问号。
比如,一个中国妻子的周末。清晨,她用怀疑的目光打量餐桌上的牛奶。她很担心牛奶公司,是不是已经往里面兑了水?当然了,兑水还算是好的,听说为了提高牛奶产量,他们会让那些可怜的奶牛吃药,而那些能让奶牛乳汁喷涌的药物,也许马上就要进入自己老公和孩子的体内……
然后,她出门买菜。 于是,她将面临的是更多类似的艰难选择。
最简单的,她应当买外形好看的菜,还是不好看的呢?按照人类的天性和本能,答案当然是买好看的了。比如,雪白的豆腐,晶莹的大米,青翠欲滴的蔬菜……但是啊但是,聪明的中国妻子的经验告诉她,表象是不可相信的——一切好看的事物背后,都有可能隐藏着陷阱,正如每个美女都有可能是妖精。雪白的豆腐可能加了苯甲酸钠,晶莹的大米可能刚被机油浸泡过,青翠的蔬菜证明的不是营养成分高,而是农药成分的充足……那该怎么办呢?难道我们这位可怜的妻子,就得去买色泽黯淡的豆腐?买陈年的糙米?或者是买那些布满虫眼儿的蔬菜?而且,据说现在,食品的造旧技术和食品的翻新技术正一同升级换代。
妻子们没完没了的怀疑,无意之中,给中国美容事业提供了无限广阔的市场。一个整天疑神疑鬼的人,势必形成某种标准表情,很显然,这个标准表情是不讨人喜欢的。中国妻子在闲暇之际,不得不将改善自己容颜的问题提上日程——丈夫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况且外面那么多的“万人迷”和“结婚狂”,个个都是威胁。所以,当她决定去美容院的时候,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美容院会不会又是另一重陷阱呢?
所以在中国,妻子当得久了,她的全部智慧必将凝聚成为一句话,那就是:不相信!不相信任何表象,不相信任何公开说出的言辞,这使得中国妻子没有办法不成为一名怀疑主义者。
这种不相信,当然不会仅仅限于买菜、吃饭、做美容这样的小事情上。妻子们很快发现,她们的不相信原则,同样适用于日常生活的几乎所有方面。大到买房、买车、买保险,小到请小时工、交物业费……一个有经验的妻子的基本生活态度,首先就是不相信,就是怀疑。
遗憾的是,生活也确实常常不能逃出她们的先见之明,在所有华丽或者不华丽的外表之下,遍布了各种各样的陷阱。
如果我们把现代生活理解为一个复杂的交易系统的话,那么在中国,该系统的运行成本想必十分高昂。因为,除了维持系统运转的必要成本之外,恐怕还要加上一笔成本,就是如何获取信任,而对一群本能的怀疑主义者来说,这无疑是十分困难的一项工作。(摘自11月10日英国《金融时报》,原题:中国人的“不相信”原则,作者俞悦)《环球时报》(2006-11-13 第06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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