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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 绘
最近一段时期，以基因的观点来解释各种现象成为一些人的“时尚”。比如某人的酒量很小，他会说没有喝酒的基因；某学生的成绩不好，他会归咎于没有聪明的细胞；男女两性大脑与行为的差异都源于基因……
究竟应该如何看待此类现象，对基因应有什么样的科学认识？记者就此采访了中国科学院北京基因组研究所所长杨焕明教授。
承认基因作用，但不能绝对化
问：“基因并非人的主宰，人类不应做基因的奴隶”，这种看法是对“基因决定论”一类现象的否定吗？如果是，如何解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说法？
答：我们研究基因是为了提高生活质量，让人类享受人生幸福。认识基因，并承认它在人的生老病死中的关键作用，是对“基因无用论”的否定。因为在过去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基因和遗传的作用被否认。
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比较正确的解释是：决定人类传宗接代是人，而不是其他动物或植物，老鼠只能生老鼠，而不是其他。
但我们不能过分夸大基因的作用，无限加以引申，否则我们会滑入“基因决定论”的迷途，“基因决定论”是另一个极端。
实际上，人的成长、发育、生病、衰亡以及某些行为方式，都由基因因素和非基因因素决定的。所谓非基因因素就是环境等外部因素。
比如单基因遗传病，即便99％是基因决定的，也不能说由基因决定。蚕豆病属于这类病，吃蚕豆可能引发，但是不吃蚕豆没事。
多基因遗传病如糖尿病、高血压、癌症、精神分裂症等目前人类解决不了的病，与遗传因素关系很大，是完全由基因决定的吗？不是。又如精神分裂症患者如果家庭环境好，心情好，没有受到突然刺激，发病的可能性就小一些。反之，就容易发病。
问：非基因因素对人的成长和行为起多大的作用？
答：人的行为有类似于“老鼠打地洞”的遗传，但会改变。如果同时生下两个“同卵双生”，放在不同的环境，长大后性格不完全一样。又如狼孩从小和狼生活在一起，后来举止“狼化”。这是基因对环境作出的反应。环境不一样，反应也不一样。
非基因因素也不能决定人的本性和行为。像癌症是环境决定的论断误导全世界癌症研究整整20年。有名的例子是：亚洲人患肠胃癌症多，到了美国就改变了，于是我们就忽视了与癌症有关的基因的研究，后来才知道其中遗传因素是起主要作用。
又比如抑郁症，过去总以为全是环境引起的，现在发现基因也在起作用，有些人无论生活怎么好怎样舒适，他就是抑郁。
基因没有“正常”、“致病”之分
问：有人说，科学的突破性进展导致对其成果的神化，是产生“基因决定论”的原因，这个说法对吗？｀
答：越来越多的例子证明人的疾病与基因有关，结果可能使一些人产生了对基因的崇拜。另外，对基因的研究认识不够，老百姓对基因的认识与科学家有很大差距和科普的缺位等等，都是决定论产生的原因。
但不能说科学的突破性进展，是产生决定论的原因。任何科学新成果的出现，给人类生活带来巨大变化和影响，都不会必然导致“决定论”。
问：相信“基因决定论”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答：人一生的命运不是单由基因决定的。如果相信“基因决定论”，会使人变得消极，放弃对基因的认识和相关疾病的研究。
“基因决定论”也可能会导致基因歧视，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实际上，基因缺陷的病患者承担了人类悲剧，我们应给予关爱和同情。另外，科学发现表明，所有致病基因或相关基因都是适应变化了的最重要的基因。
比如镰刀状细胞贫血原来一直认为是“坏基因”，但现在证明，在一定的情况下，这个基因具有抗疟疾的作用。另一个例子，在欧洲人中发现一些人的一个重要的基因少了31个核苷酸，这一缺陷使他们不会受到艾滋病毒的感染。一个致病基因在另一种情况下成了“保护基因”。可见，基因没有“正常”和“致病”的区别，基因歧视没有科学根据。
基因研究加深对生命认识
问：花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进行人类基因组测序，究竟有多大的作用？
答：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医学界致力于寻找与疾病相对应的致病基因，比如，癌症专家寻找某种致癌的基因及两者的关系，这样的研究持续了二三十年，后来大家发现，这样永远不能得出全面的正确结论。
因为疾病是复杂的，是基因因素和非基因因素综合起作用的结果，不是一对一的线性关系，必须在人类基因组的总体水平上研究。
人类基因组序列就像化学元素周期表对化学一样重要，可以知道世界是由多少种元素组成。而基因组提供了遗传信息，人的生、老、病、死都与基因组图谱密切相关，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问：基因学研究和进展会不会突破原有的伦理和准则？
答：尽管科学发展改变了很多社会生活方式，但我们的基本感情如爱恨、幸福、舒服等基本没有改变。同样，伦理的变化没有自然科学的变化快，伦理准则相对平稳滞后。
因此，科学的发展会丰富、改变伦理标准和准则，但那种变化和规范不是直接的成正比的，而是全方位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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