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贱客列传:生活所逼湖南一男作家期待被包养
不想过“为了生活到处奔波”的日子,只想找个舒适的环境一心一意进行文学创作;不想再“每天写诗的时候还想着下一顿吃什么”,只想“衣食无忧”;在精神上追求独立和完全自由的情况下,可以选择身体上的不自由和对来包养他的对象尽自己的义务,包括性。
距吉林籍著名作家洪峰工资停发当街乞讨未过一月,11月14日,湖南作家黄辉突然向本报记者抛出“希望被人包养”一说,限于“富婆或者富姐”。
11月初,吉林籍作家洪峰被披露因工资纠纷上街乞讨。5天后,一名自称中国戏曲学院的大四女生,公开在网站打着“重振国学”的旗号想要“勾引孔子”。在孔庙内大摆热辣造型。11月14日下午1时,湖南男作家黄辉(化名)突然向本报记者抛出“希望被人包养”一说。
文化界曾因为洪峰的做法太过激而有“炒作之嫌疑”,那么黄辉此举呢?不知“国学辣妹”的迅速出名是否也给黄辉“做出了榜样”?
他们三个人中,两个是作家,一个自称是白居易第53代后人,立志献身国学。他们共有的特点便是披着“文化”的外衣进行贱客表演。他们以反常规、低品质和勇气为筹码,恶搞、整蛊和娱乐大众,博得喝彩、追捧、效仿和扔板砖。
正如上海大学教授朱大可所言:贱文化在本质上就是自虐文化。
贱,颠覆不了任何东西。贱,只是贱本身。
是为文化贱客列传。
潇湘晨报记者 张平平 长沙报道
人物档案
黄辉(化名)笔名潇湘辉子、晴霏,益阳市南县人。长沙打拼13年,做过小工,开过杂货店,做过记者,现为湖南省作协会员。自1993年起公开发表各类诗歌散文200余篇,代表作有《都市鸿爪》、《美人鱼》等,出过诗集,自称在圈内“有一定的知名度”。生活潦倒,每月仅以几百元稿费度日,租房,唯一值钱的家当则是一台台式电脑。
人物档案
洪峰曾与马原、苏童、余华、格非并称文坛“射雕五虎将”,洪峰是沈阳市文化局剧目创作室的签约作家,早年曾出版过《生命之流》、《湮没》、《瀚海》、《和平年代》等小说。
人物档案
“国学辣妹”真名白鹿鸣,中国戏曲学院大四女生,自称白居易53代后人。日前她在孔庙内拍的一组照片在网上各大论坛迅速流传,据“国学辣妹”自己介绍,照片中自己模仿的是小甜甜布兰妮的造型。她在图片说明中写道,“我最擅长勾引人,孔子也不例外。”“孔子说食色,性也。我去慰藉他千年的寂寞,他也一定是很高兴的。”
对话黄辉
“我之所以如此,事实上只是生活所逼”
11月14日下午1时。南郊公园右侧湘江之畔废墟的铁轨之上。
寒风之中衣衫单薄的黄辉腿有点发抖,事后他说很后悔选择这样一个“有点诗人情调的鬼地方”。在此之前,他自东风路那简陋民房出来,转了三趟车才和记者碰头吃中饭。
四个菜里三个是肉,黄说自己很久没有“过如此奢侈的生活”。
我准备好了被口水淹死
记者(以下简称“记”):有没有觉得自己特有勇气?
黄辉(以下简称“辉”):我从不是个有勇气的人,胆子一向很小,出门时还得戴顶棒球帽,怕被熟人看见,这样做是生活所逼而已。
记:怎么突然跳出来说想被人包养?
黄辉:理由很简单,只想过上一种舒适的生活,在你创作的时候不要总担心肚子饿而没东西填饱,我就不信人连温饱问题都无法解决时还能高谈什么理想主义,谈什么文学和诗歌。
记:有人能做到那样。
辉:那是他们,他们是些神,我不是,我只是我,凡人一个俗人一个。
记:你所说的被包养是指什么?
辉:被人养着,享受一定的文化和时尚生活,可以去喝上一杯咖啡,能过上一种自由自在的日子,衣食无忧地进行我的文学创作。如果需要,我会尽一个被包养对象的义务,包括性,获得必须失去。
记:你不怕别人说你在自我炒作?
辉:这是个不能回答的问题,这个事情不在于我怎么说,因为怎么说都逃不脱这个嫌疑。所以我觉得这是个不应该解释的问题。
记:那你介意别人这么说或者这么想吗?
辉:从我内心里(讲),我介意。但是我知道既然对你们说了这话,介意不介意(这种看法)的都会有,我准备好了被口水淹死。
“男人也可以用身体写作”
记:相比洪峰,你似乎还出格些?
辉:你怎么不说木子美出格呢?仅仅因为她是个女人?她们绝望而疯狂地作了一次“肉体展览”,成为肉体展览的绝对女主角。你说我和她谁出格?
记:可她不希望男人出钱养着她。
辉:我只是换种方式而已。
记:你眼里的木子美们是什么模样?和文学有关?
辉:文学在她们的眼里只是一张充满诱惑的床,而她们就在这张床上,配合着身体的异动,以血作墨撰写着不一样的文字来。
记:这评价似乎够高。
辉:说真话我并不反感,网络上对这类人放声讨伐时,我没说一句话,我觉得这很正常。
记:你自己的举动也正常?
辉:当然正常,男人和女人都是人,女人可以用身体来写作,男人也可以。
记:可被人包养和用身体写作似乎不是一回事。
辉:我想把这当成一回事,我用身体自由换取舒适环境,适合创作的环境,这就是用身体写作。
记:如果你不是作家,你会这样想这样说吗?
辉:会想也会去做,可能仅是价格低廉些而已。
记:你很心安?
辉:现在文化界,流行美女创作和下半身写作,我要是作为男作家被包养了也很正常,就算真成了用下半身写作,也不算过分。
记:你可以用别的方式得到你想要的生活,比如努力工作。
辉:我不是职业作家,没那个待遇,这样想是一厢情愿,我在建筑工地做小工的时候,每天累了就睡,就很少想过会写诗,当你每天为生存劳累奔波时,诗歌或者文学就离你太远了。
记:历代诸多诗人多曾在艰苦的生活环境里创作,你难道不可以?
辉:但我想他们都不是自愿的。体制内的作家依靠工资生存,靠国家养活,我作为体制外的作家依靠这种方式同样合理。
“我只是说了大家不敢说的”
记:你觉得这是个让你自己丢了脸的行为吗?
辉:没有。我不干我认为丢脸的事情。
记:现在的感觉是?
辉:很平静,人首先要解决的是生存问题,否则其它都是纸上谈兵。我也跟朋友们说,我要是生活碰到了困难,各种问题都来了,都无法解决了,那我就像洪峰一样上街乞讨去,捡破烂去,我很难说,我就不会在哪一天去讨饭。但话说回来,这和我作家身份无关,就像个普通人,碰到问题了总想一下子就把问题解决,这是最好的想法,不管现实还是不现实。
记:有人知道你这种想法了吗?
辉:除了你还没有别人。
记:怕被人骂?
辉:被人骂很正常,我这样想或者这样做肯定会在这个圈里引起很大的争议,会有人表面上不耻,但内心则很难说,据我了解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向往被人包养的生活,只是他们不敢说而已。
记:这么说你迈出了勇敢的一步?
辉:现在还不好评价自己,但如果我真被包养了,得到我想要的那种生活,对于文学创作而言是件好事。
记:怎么理解?
辉:开辟了一条新的路,对那些同样和我穷困潦倒的文学创作者而言,这也是解决实际问题的一条路。
记:非得如此?
辉:不是,但这是解决现实问题的一条捷径?
记:这条捷径走得通吗?
辉:不知道,因为还没有男人走过,或者走过了我还不知道,就像你不知道那样。
记:如果圈外圈内都对你谴责,你怎么想?
辉:没想过,就当是我个人行为,和作家、诗人和文学无关,可以鄙弃,可以谴责,但我还是希望得到理解。
记:你觉得你会被理解?
辉:可能性不会很大,没点把握,但既然走出第一步也不会顾及那么多了。
有“贱客”,必有“贱客”存在的市场
记:作家这一头衔和富足的生活哪个更能让你感到快乐?
辉:这不好说,或许我得到想要的那种生活会失去作为作家和诗人的快乐,或许都将拥有,我来见你之前,甚至在负气地想:我今后还是不是作家还是不是诗人?还写不写诗歌?我能干什么?但是起码在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我曾经是个作家,我曾经很快乐过。
记:那你放弃你现在的这种想法吧。
辉:不,想了说了就不后悔,我会一直向前,达到我想要的那种生活,被人包养。
记:物质真对你那么重要?
辉:这么说吧,诗歌和任何文学都来源于生活,作家和诗人也来源于生活,这就叫现实。真正伟大的作品大都来源于生活最底层,就像大部分真正伟大的作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伟大的作家最后大都脱离了生活最底层。
记:可他们和你的方式不一样。
辉:方式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
记:你身边圈子里的朋友也像你这样?
辉:有些和我一样穷困潦倒,都是有志于文学创作的人,都是有理想的一群人,但生活所逼,慢慢地在平淡的生活和繁重的压力下磨灭了这份理想,变得很陌生,我不希望自己也是如此。
记:这样想是不是想得到社会的理解?
辉:我说过,我希望人们理解,但并不强求。当一个人真正为生计发愁的时候,他才能明白我之所以如此,事实上只是生活所逼。
记:包括洪峰、包括前段时间网络上热炒的自称能勾引孔子的“女国学”,评论界认为这就是所谓的文化“贱客”,你怎么看?
辉:首先我不认为自己是这种人,如果生活真能如意,不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被板砖砸死。对这个话题,我只能附带着说上一句:有“贱客”的存在,必然有“贱客”存在的市场。
作家说事
当蔑视惨遭无语……
在潇湘晨报工作的朋友跟我说,有一个稿子你关注一下:长沙一30多岁的穷困潦倒的作家找人包养。我讪讪笑过。
因为他后面还有一句不怀好意的话:你还以作家为荣么?!
看了编辑寄过来的那位男作家的简介,我第一反应是:傻了!呆了!木了!失语了!
因为,这个人是我正宗老乡。甚至10多年前,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标识:文学青年。而且一块办过诗歌小报,被邀请去一些学校搞过文学讲座。
而今天,他却以这种方式让我“刮目相看”,他要找人“长包”了!
想起了范伟的那句台词:苍天啊,大地啊……
我们同出一脉,这种“行为艺术”,今天让我来叫板发难肯定有悖常理。更其实,你生活的窘困在我触及到你名字的那一瞬间已关联到我的内心!但是,事实的本身已超越滑稽可笑的轨道。诗人总是以幻想和超现实的感觉迥异于旁人,但,文字如此,可以原谅,把文字的玩法搬到生活里,那就酿成笑柄了。
只是,从前本分得近乎迂腐、认真得近乎偏执的你怎么就成了笑料的始作俑者呢?!
价值多元的社会,男人被包养也不罕见,不过,正常理念里,那更多的是贪图享乐的白脸小生们的爱好,而我的兄弟,一个对文字曾经那般虔诚的你,怎么也来捞这个偏门?
话说回来,也别把这个太当回事,我是这样理解的:一个无力前行的疲惫男人,因为文学的黯淡,或者生活的滞重,一个夜晚的灵感激发后,突然想起这样把自己涮上一把——君不见作家洪峰都上街乞讨了,炒作大师宋祖德要“自宫”了,那么一个仅仅写过一些无关国计民生的诗歌的人,叫嚷着要把自己包出去,算个什么事呢?
真实幕后
每月500元:诗人的生活
对黄辉的采访,他反复提到四个字:生活所逼。
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过三十的男人时,除了那凌厉的眼神,模样和普通人并无二样。甚至当他将自己的作协证件拿给记者看时,我还对其身份表示怀疑。
但湖南省作协很快证实了黄辉的作家身份,证实了这个提着满满一袋子诗歌的落魄男人确实是个诗人,那个在电话里主动向本报抛出“想被富婆或富姐包养”的诗人。
文化界的自我炒作在洪峰上街乞讨时达到了一个高潮,相较于洪峰的“为作家的尊严而乞讨”,黄辉选择的这种外人看来极其“出格”的方式是否会得到板砖或口水?
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促使这个在长沙打拼13年的男人有此“壮举”?
1993年,黄第一次从益阳南县农村来到长沙,开始自己的打拼历程。据其称,他先后在建筑工地做过小工,在稍有一点积蓄后开过一段时间杂货铺,但因经营不善再次“成为无产者”。
黄辉说,在过去长达十余年的文学创作里,除了曾在某报社任职的那段时间,他的最高月收入均在500元以下,这笔钱得支付房租和抚养妻儿。
在黄看来,妻子的离去和这种窘迫的生活不无关系:很难有个女人能忍受这样清贫的生活,在很多时候,漂亮的情诗往往比不上一件上百块的漂亮衣裳。
黄辉将这种窘迫的生活归之于对文学“太过专注”,其给刊物提供的诗歌,“稿费往往少得可怜”。而其生活的九成收入,则是这些微薄的稿费。
在旁人看来,身处壮年的黄辉可以选择别样的生活方式,以过上更好的生活。但黄给人的感觉是,或许作家、诗人的头衔使其有了相对意义上的清高:黄不屑于像普通人那样活着。
“诗歌贬值,生活也会贬值。”黄辉认为,这会让诗人面临一个很简单又很严肃的问题:生存问题。
寒冷的冬天/已找不到柴火取暖的方式/当心灵不经意侵入一丝寒颤/你是否找到了慰藉的话语/你一定祈祷/有一双手温暖你的心窝……
此诗作于2000年冬天。这或许是黄辉想被包养所谓灵魂深处的想法。
记者手记
求求你们,别扯上文化的帽子
“要夸奖一个女人,莫过于说她是妓女。”这是用身体写作的九丹的惊人之语。如今看来,这句话已经不足大惊小怪了。木子美的出现,把男人们的尊严和脆弱剥划得鲜血淋漓。
那么夸奖一个男人呢?莫过于他能被人包养?
洪峰和想被人包养的男作家黄辉,再次脱掉了文化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尽管只是极个别人,但文化、作家和诗歌在生存面前的脆弱再一次展现得淋漓尽致。
既然洪峰屡次声明这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利与尊严,他的“站街”不仅是即兴乞讨更是一次即兴的“示威”。尽管洪峰的“示威”是通过“示弱”完成的,他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乞丐,一个不会抱着行人大腿,但仍然在心里抱着制度大腿的乞丐。
即使“国学辣妹”真是白居易的后人,那么1200年之前,白居易绝对不会想到他有一位后人比他还有勇气会在孔庙里大摆S形大跳辣舞。不能断言她真不能成为“女国学”,但至少在目前,她最多是一个以“国学”之名借毫无门槛的网络炒作一把的“小辣妹”。
而针对“女国学”,很少有点名头的人站出来发表看法,大家似乎都在等着这个人自动消失做她的“女国学”梦去。这是一种不屑还是一种清高?
青年作家孙志明在刚过18岁时也曾提出过“卖身”,令人奇怪的是其甚至得到了部分圈内人士的认可。
可以想象,如果洪峰不是作家,黄辉不是诗人,即使面临再大生存危机,洪峰断言不会选择做乞丐,而黄辉也不会向本报抛出“想被包养”一说。
按照这个逻辑,作家和诗人,在洪峰和黄辉身上,仅是一顶抬高身价的帽子而已。
从木子美、春树、卫慧、九丹到孙志明、洪峰、女国学,再到今天的黄辉,无一不戴着“一顶抬高身价的帽子”。
灰尘慢慢增多,文学便会黯淡无光。 (责任编辑:王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