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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凝:大师的时代已然过去 www.thebeijingnews.com · 2006-11-17 11:11:48 ·来源:新京报
新任中国作协主席铁凝接受本报专访,强调作家应是社会良心的代表
继茅盾与巴金之后,49岁的女作家铁凝12日当选为中国作协成立以来的第三任主席。在几经曲折之后,铁凝在15日下午由京返冀的途中接受本报记者的电话采访,铁凝在专访中回答了“作协能为作家做什么”与“作家能为社会做什么”两个大问题,她表示,双重身份决定自己的换位思考,在大师的时代过去之后,作为作协领导,她要做的是为同行提供更好的服务环境,而作为作家,要有勇气反省内心,成为社会良心的代表。 铁凝认为,作协主席算不得什么官,在她看来,作协应该帮助同行解决困难。本报记者郭延冰摄
作协需要到处求人,不是别人来求你
新京报:在听到你将成为中国作协主席的那一个瞬间,你想到的是什么?
铁凝:那个瞬间可谓喜悦和惶恐并存,荣幸和压力同在。
新京报:对于前两任作协主席茅盾与巴金的文学价值和社会价值,你怎么认为?
铁凝:大师的时代已然过去,现在是一个没有大师的时代,我对他们充满敬仰,他们是真正的大师,有崇高的思想境界,深厚的学养和艺术修养,特别是他们对青年作家无私的关爱和扶助,都值得我们这一代作家学习。他们用他们的智慧和灵魂,不仅给中国文坛,也给整个民族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值得后辈永远尊敬和享用。
新京报:你常常向河北作家提出两个问题:“作协能为作家做些什么?作家能为社会做些什么?”你个人怎么思考这两个问题?
铁凝:双重身份决定我的换位思考,作家协会能为作家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作协是党和政府联系文学界的纽带和桥梁,职能是团结、协调、服务,我希望自己真正能够在这三个方面尽心、用力。
同时,作为一个作家为社会做些什么?就我来说,除了纯粹个人的写作,实际上作家还应是一个社会良心的代表,有些事情值得去关注、去付出,当然作家最终是要用作品与读者交流的。我很喜欢巴金说的一句话,“文学作品能给人带来光和热,使人善良,变得比别人有用。”我想,作品要能发出光和热,作家心里就得有光和热。
新京报:1990年至1991年,两年间你曾积极协助河北政府为开发野三坡旅游风景区立项和申请资金。今后对于社会公务事务的哪些方面你会有更多的关注?
铁凝:我也是刚刚当选,如果我有无数的设想,其实并不真实,作家协会不是一个人的协会,需要新选出的领导机构大家一起努力。
新京报:你说过,“我乐意做一个官员,是因为做官可以帮助很多人”,但是权力是一把双刃剑,你怎样克服权力带给你的副作用?
铁凝:作协主席也算不得什么官,绝不是权力的代名词,可能需要到处求人,不是别人来求你。就算这是一个作协的官,它平常要处理的事情也还是和作家有关,帮助同行解决困难,为创作提供一个相对更好的服务环境,其实这些事还是和文学有关。
职务可能会耽误我个人的一些写作,但总体上,我会科学地把握好时间的分配。
另外,作为一个作家,在写作之外,如果还能为同行做些事,让别人感到被关心,你自己心里也会高兴。而且,为社会做些事,未必对你未来的写作没有帮助。
必须有勇气反省内心以获得灵魂的提升
新京报:据说“政治学习”期间,你白天做自我批评,晚上写《大浴女》,你是怎么像遥控器一样在两种生活之间不停切换的?
铁凝:这是个挑战。因为当时我有河北作协主席这个职务,不可能进入全封闭的写作。有一句老话叫“上帝帮助帮助自己的人”,就是说你如果不自己帮助自己,上帝也是不会帮助你的。如果外在条件不太具备,你就得在现有条件下尽量给自己创造出可能。我这几年就在做一些尝试性的安排,这个其实还是要感谢河北作协整个氛围,让我总能找到一些最佳的接合点。
新京报:近年来中国作家屡遭诟病的是社会责任感的缺失,对时代急剧变化的把握无力,作为作协主席,你将怎样以身作则正视这些问题?
铁凝:文学可能并不承担审判人类的义务,也不具备指点江山的威力,它却始终承载理解世界和人类的责任,对人类精神的深层关怀。
它的魅力在于我们必须不断重新表达对世界的看法和对生命新的追问;必须有勇气反省内心以获得灵魂的提升。我清楚地知道,持守这样的写作信念的人已经不多,但他们在任何时候都值得我们敬仰。
新京报:专业作家制和签约作家相结合似乎是这次作代会上作家关注的热门话题,你怎样思考这个问题?
铁凝:这次作协的工作报告中也涉及到这个话题,这需要一个体制的改革。我在河北作协做主席时,建立的文学院十年来坚持签约作家制,无非是引进竞争机制,一方面不断地挖掘人才,另外也能激发签约作家的创作活力。
签约作家和专业作家还是有一点差别,前者就是那些非常有潜力、创作态势非常好的作家,而专业作家在艺术上相对更成熟、更稳健,仿佛是宝塔形的塔尖。“问渠哪得清如许,惟有源头活水来。”实际上就是增强一种紧迫竞争的意识,不会说你进文学院就不用创作了,就永远是个铁饭碗作家了。
每一个擀面杖都有一个故事
新京报:您爸爸是位画家,你也很喜欢美术,不少作家认为您的文字很有诗情画意,这和您喜欢画画有关系吗?
铁凝:我认为没有直接的关系。首先我得更正一下,我自己不会画画,当然儿童都是画家,我小时候画过儿童画。但长大后喜欢欣赏,喜欢很多画家。我觉得语言的锤炼,最初还是受到孙犁的影响,他作为一个作家对语言终身的锤炼,使我知道了语言经过锤炼之后,释放出的韵味,这可能归结于我在写作之初,就比较早自觉地开始这种训练。说白了,小说就是叙事的艺术,我现在的写作应该得益于很多中国古典的诗词散文,老祖宗留下的很多东西,我们今天都还没参透呢,这里也包括语言。
新京报:很多评论家都谈到,你的写作不急不徐,有耐力也有耐性,这些文学品质的源泉是什么?
铁凝:文学是慢工,特别是《笨花》从构思到写作,我花了六年,我希望每一部作品都能把自己榨干,要拿出我能力范围内最好的水准,当然这需要时间,虽然社会有些浮躁,但喜欢阅读的读者不会有浮躁的心。首先我自己不浮躁,也不要抱怨社会浮躁、读者浮躁,关键是看作家。读者冷淡你,不看你的小说,这都不重要,我还是愿意多问问自己,你是否真写出了经得住阅读的作品。
新京报:虹影开玩笑说《大浴女》写得很深刻,就是名字她不喜欢。
铁凝:其实这个名字也不是我的发明创造,一次翻看塞尚的《大浴女》系列图,他那个画就叫《大浴女》,他画女性的身体,朴实、健康,颜色是黄色,泥土和树纠缠在一起,我当时就把这个名字拿来用了。
新京报:听说喜欢收藏民间物件,比如擀面杖,为何收藏这些被人忽视的东西?
铁凝:除了收藏擀面杖,我还喜欢收藏老锈锁,这可能是受父亲的影响,民间的东西有劳动的痕迹,这些古老的,跟劳动、人的生计有关的器物,他们都特别使人安宁。就好比每一个擀面杖都有一个故事。其实它只是一块木头,被手磨过后,变成独特的形状。在擀面杖上有沉甸甸的女人的智慧、女人的力量、女人维持生计的匠心、女人的体温……就是这些东西很让人感动。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曹雪萍金煜
从“小妹”到“大姐”
众人眼中的铁凝
从闭幕后的作家代表大会出来,在回河北代表团会场的路上,不停地有人希望和她留影。忙碌的铁凝一一答应,不忘说:“记得把照片传给我哦!”铁凝并没有因为身份的上升而改变自己的个性。亲和力与积极向上,是作家圈内朋友对她评价中用得最多的两个词。
大眼睛小妹“我是在冰心的儿童文学创作会上认识她,当时她还扎着羊角小辫,两只机灵的大眼睛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女作家叶文玲在1978年认识了当时才21岁的铁凝,完全被她的清纯吸引了。而在后来的交往中,年长铁凝15岁的叶目睹了铁凝的成熟。
这次新增为作协副主席的张抗抗比铁凝大7岁,也表示了自己一直以来对铁凝的关注。她在80年代的青岛笔会上认识铁凝,当时铁凝的语言表达能力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听她讲的一些文学小段子,把我逗得非常乐。”张抗抗说,作家之间最诚挚友谊的体现就表现在读对方的作品,在远处关注对方的成长,“我阅读了她大部分的作品,觉得这20多年她的成长非常迅速”。
早在16岁读高中那年,铁凝就写了一篇关于友情的七千字大作文,名为《会飞的镰刀》。铁凝曾撰文回忆,当时居住在保定的她拉着父亲找《小兵张嘎》的作者徐光耀评判这篇文章,第一次见面时,徐光耀对她十分冷淡,但当他看完小说后激动地连说两个“没想到”,此后,徐光耀就成为了铁凝创作的引路人。
此后,铁凝的创作道路一直受到了冰心、茅盾、巴金等文学前辈的指点,而铁凝本人也十分努力地开拓散文、短篇小说、中篇小说、长篇小说等各种题材的写作。
河北作协的大姐铁凝出生在北京,因父母工作调动,长期生活在河北,她的父母一个是画家,一个是音乐家,她从小就受到浓重的文艺熏陶。文革时期,她自愿放弃做文艺兵和留城,报名下乡插队,心中就抱着一个体验生活,真实创作的理想。尽管这段经历只有四年,但这段乡村记忆却影响了她后来的做人和创作。
在所有人的眼中,铁凝一直保持着她青年时期乐观、健康的积极性格。“她一直生机勃勃,具有一个生动的青年女作家的魅力。”张抗抗说,“很多作家都具有病态的一面,但铁凝却是非常阳光、非常积极的一个女作家。”铁凝在河北作协当了十年的副主席,通过她本人亲自登门找地、批手续、建房子,一幢投资6400万元的文学院大楼在河北竖立。这一实在的举措和开放的态度吸引来了一大帮合同制作家。
“我在文学院呆了十年,两年一签,我五张聘书全是铁凝签的。”河北作家关仁山是这批受益作家中的一个,他很感激铁凝积极鼓励作家的举措。“她的创作要求非常宽容,只要作家能够创作,就一律给予鼓励,提供创作假等各种条件。”提到铁凝,不少河北作家都把他们的作协主席当成了他们的大姐。“这次当选后我就喊‘大姐,祝贺!’”关仁山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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