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牌职校一夜消亡后的预警

　　一个有着13年历史的老牌职校突然一夜瘫痪，学校负责人全部消失，学生被饿一天，学生将寝室的窗户玻璃、门打烂。益阳市原湘中技术学校以一种激烈的方式悲壮地完成它的使命。

　　探究其原因，是学校内部层层转包导致了它的瘫痪。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生源不足的问题。

　　昨日，位于望城的江南职业技术学校事件也昭示了这点。其负责人一夜蒸发，警方怀疑也可能是生源不足问题所造成。

　　本报记者倪志刚 益阳报道

　　11月2日，益阳市图书馆内的原益阳市湘中技术学校教室（以下简称湘中学校）大门紧锁，学生寝室一片狼籍。

　　“那一天真是太混乱了，学生把寝室的窗户玻璃、门几乎全打了。你看这，这些（窗户）连铁条都扭歪了。”益阳市图书馆门卫林大伯心痛地指着一个被毁的窗户说：“我们也不好管他们，一天连饭都没吃，也难怪。”

　　林大伯指的是2006年10月24日这一天。

　　100余学生被饿一天

　　关于10月24日这一天的记忆，湘中学校文秘专业的王琳（因为涉及未成年人，文中出现的学生名字全部为化名）至今心有余悸。14岁的她，在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让她不知所措的变故。

　　这天早晨，一向起得很早的王琳来到食堂，准备像往日一样早点吃了早餐去教室。然而她却发现了异常情况，食堂里本该摆放早餐的地方空空如也，也没有一个食堂的工作人员，比她先到的两个同学埋怨食堂的工作人员偷懒。她转身回了寝室，然而等了半个小时她再次到食堂的时候，发现同学围了一大群，但是食堂仍然没有任何开餐的迹象。

　　中午12时，饿了一上午的王琳再次来到食堂准备吃中餐。令她失望的是，食堂内仍然冷冷清清，中餐依然没有着落。

　　与王琳一样遭遇这一幕的还有100多位学生。

　　当天下午，有人告诉王琳，学校校长已失踪，几个月没领到工资的老师们也不会再来上课，学校食堂已经没有一分钱为学生们开餐。

　　“学校垮了！”她不得不面对这一现实。来自农村、才上了两个月中专的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甚至一些女生在宿舍里开始哭起来。

　　11月2日下午，王琳在益阳市电子工业学校接受记者采访，这个时候她已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了。

　　和她一起转入到这个学校的同学李长林告诉记者，24日那天，好多来自农村的同学一直到晚上才吃到一点饭，那还是到下午时一些同学到市教育局反映了情况，教育局临时安排人搞的。

　　湘中学校实为助学机构

　　一位学生家长陈先生介绍说，湘中学校成立于1993年，算是当地的老牌职业学校了。

　　该校租赁在益阳市图书馆内办学。熟悉情况的人只要一提图书馆，都知道湘中学校。陈在几经调查了解之后，为女儿办理了入学手续。但是女儿进去以后似乎没有学校宣传的那么好。他女儿觉得学校管理并不规范。

　　记者在益阳市教育局社会力量办学管理办公室了解到，其实湘中学校并没有颁发文凭的资格，而是挂靠在益阳市成人中等专业学校，成人中专负责该校的毕业生档案管理、学籍管理、教学业务指导和颁发中职文凭，湘中学校实际上是一个助学机构。

　　不过，益阳市教育局在一份情况说明里也明确体现了对湘中学校以前工作的肯定：“益阳湘中技术学校办学之初，正值益阳职业教育发展和职业类学生生源高峰期，确实为政府减轻办学压力，为培养职业技术人才做出了一定的成绩。”

　　益阳市教育局社会力量办学管理办公室主任曹海河介绍说，湘中学校的事情反映到教育局以后，立即引起了局领导的重视。当天下午，益阳市教育局作出决定，湘中学校学生整体转移到益阳电子工业学校（益阳成人中专已跟益阳电子工业学校合并，一个学校两块牌子）。

　　11月3日，记者在益阳市教育局社会力量办学管理办公室了解到，湘中学校100余学生，40名学生选择了退学，其余全部转入了其他学校，目前学生的情况比较平稳。

　　层层转包导致瘫痪

　　在一份益阳市成人中等专业学校《关于益阳湘中专业技术学校自行终止办学事件的情况汇报》中，介绍了该校管理上的一些问题：“2005年下学期，学校法人代表贾叶娟将学校经营管理权擅自承包给当时学校管教学的副校长黄果明，每年收取承包费10万元。”

　　2006年8月19日，黄果明带学生外出安排就业，8月31日，黄果明打电话给贾叶娟，要求贾叶娟代为管理学校，9月3日，贾叶娟在益阳某报登报声明终止与黄果明的承包办学协议。9月6日，已经消失一段时间的黄果明再次回到湘中学校，9月18日，贾叶娟的丈夫张正新召开全校教师大会，在会上，张正新宣布将学校转让给黄果明。

　　《情况汇报》介绍说，张正新在会上宣布这一情况后，黄果明接手了学校，但“第二天早晨，贾叶娟、张正新没有同黄果明办理交接手续就不知去向了。”

　　10月22日，黄果明“外出筹款”未归。至此，学校的高层全部失踪，湘中学校陷入瘫痪。

　　预警：生源逐渐进入短缺时代

　　“湘中学校的事情我们有预感，但是没想到这么快、以这种激烈的方式出现。”曹海河说。

　　他的预感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该校的管理问题，另一个是大势所趋的背景，那就是生育高峰早已过去，生源处于下降阶段。

　　“2008年将是个拐点。”益阳市民间教育协会常务副会长粟长才分析，现在的生源正处于高峰期，但现在初中一年级的人数在明显减少。

　　在生育高峰期，湘中学校这类助学机构为缓解就学、就业压力做出了贡献。据介绍，益阳市类似的助学机构还有8所学校。

　　曹海河介绍，现在益阳市初中升高中的毕业生人数每年减少1万左右，今年是7万多，预计到2009年只会有4万人左右，而益阳市普高、职高教育现在的招生能力可容纳8万人，到时可能会有一半的教育资源会闲置。但是当生育高峰过去，生源减少的时候，益阳市的教学容量却有增无减，除了公办学校系统的办学能力越来越强外，民办学校的教学容量也在增加。

　　“除了市一级批的54所学校外，各区县批的学校加起来达到了453所。”曹海河说，湘中学校作为一所助学机构，早已遇到了生源不足的问题。

　　“一批民办学校退出这个舞台是必然的趋势。”他预计益阳市未来几年至少会有10多家民办学校要退出。

　　为了应对这一波浪潮，曹海河说他们已在起草民办学校规范管理办法，寻求加强风险防范的能力，但没料到湘中学校事件还是来得这么突然。“一些学校要退出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我们希望能以一种平稳的方式（退出）。”

　　他认为，建立并强制实行第三方管理的风险保证机制，是确保办学单位遵守办学承诺的重要途径。他说今后所有新批的学校都要交纳风险保证金，这笔钱可以存在指定的银行，由教育主管部门、办学单位和银行三方共同签署协议。风险保证金存入以后，由教育主管单位实施监督，银行实时监控，这笔资金就是专门用来保障学校的风险问题。

　　这一政策已实施。今年新批的一所学校，按照要求已在银行存入100万的租赁办学风险金。

　　“这个（湘中学校）事件对我们来说是个预警。我们会通过此事举一反三，对有类似迹象的学校提前采取措施，杜绝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曹说。

　　不过，对于生源下降问题，也有人认为完全不必恐慌。“加强管理是应该的，不过，生源问题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中国高中阶段的教育普及程度还远远不够，空间还是很大的。”11月14日，省教育厅民办教育处一位负责人表示。

　　在近日召开的全省职业教育工作会议上，省领导许云昭指出，从明年开始，我省初中毕业生开始回落，高中阶段教育将出现整体生源供给较往年减少的情况。他提出，对于条件简陋、规模小、质量低、办学无特色的高中阶段学校，和以招收初中生为主的培训机构，采取撤消、合并、重组的方式予以调整，通过初中生源的合理分流有序调整，提高高中阶段学校的规模效应，防止恶性招生竞争。

(责任编辑：李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