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解道之成庆专栏

　　国学复兴如今已经成为热门话题，先有一些所谓当世“大儒”纷纷开设书院，倡导读经，后则在2005年10月，中国人民大学首创国学院，引起舆论一片关注。似乎在“五四运动”80余年后，传统文化已经重新成为具有正面意义的符号。

　　重新认识传统文化，这本身自然是反思这一百多年来中国现代化过程的得与失，应该值得肯定。但是在这种姿态背后，我们看到的却是倡导者和实践者对待国学态度的矛盾之处。而这些矛盾和冲突，也是整个社会对于传统文化以及如何复兴国学的认识盲区所在，值得我们认真检讨。

　　就在日前，一个自称“国学辣妹”的网友在网络上发表了大量惊世骇俗的言论，一方面她在孔庙前摆下无数妖娆姿态，并在网络上公布于众，而且还自称她的“一夜情”价值10万元；另一方面，她又自诩为国学世家后代，家族甚至可上溯到白居易，而自己这些轻佻举动，本是想引人注意，从而关注国学与传统文化。

　　这一“出位”举动加上“国学＋辣妹”的形象刺激，顿时让她成为网络上的红人，人气直逼当年的“芙蓉姐姐”。对此网上舆论也大抵分为两种观点，一种是将她与网络上前赴后继的“博出位”者相提并论，认为只不过是这一哗众取宠传统的新生代，另一种则看到“国学辣妹”身上的国学符号，认为对其个性的张扬应该多点宽容，而也要对她倡导国学的心情表示支持。这两种立场，看似各有其道理，但是同时放在“国学辣妹”身上，却是充满了冲突。

　　姑且不论“国学辣妹”是否另有所图，就算她所表现的“出位”和“守护国学”这两面对于她都是真实的，也无法推导出她所企盼的结果。因为在她这两个极端的对立面背后，展示的是一些这个时代最为深层的文化危机，或许只有正视，才能看到“国学辣妹”背后的意义所在。

　　“国学辣妹”在她网上的言论中，把孔子作为调戏对象，甚至歪解孔子的“食色，性也”。就算真如她所言，她熟读过国学，但是这一戏谑态度，本身就置孔子于可以被任意消解的地位。历史学家钱穆一生守护中国传统文化，在他的《国史大纲》序言中明确提出他卫护传统文化的基本信念，“所谓对其本国历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随一种对其本国已往历史之温情与敬意。”姑且不论知识多寡，倡导国学者，首先必须对文化本身具备基本的尊重和同情性的理解。“国学辣妹”的矛盾之处在于，当她在使用一种激进的方式来倡导国学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假设了国学只是作为一套知识而孤立存在，但实际上，一种文化精神并不仅仅在于这个传统的知识量，而在于你是否真正理解，中国文化的背后还蕴藏着一些对人事伦理的基本原则和看法。

　　一旦明了这一道理，“国学辣妹”的这两个极端对立的立场其实已将她推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她只不过是在用一种极端反文化的方式来捍卫传统文化。这种自我冲突的立场尽管对于她而言，无所觉察，但是她所表现出来的行为言语的逻辑，必然会得出以上那一荒谬的结果。

　　从表面上来看，“国学辣妹”似乎只是拿“国学”和“辣妹”作为噱头，勾起了舆论的关注，这也被大多数评论者看做是网络中“出位为大”的生存法则。但是从木子美的赤裸“性色”开始，到“芙蓉姐姐”被大学生追捧的扭捏作态，直到今天“国学”元素掺杂其中，都说明了在今天，不仅传统文化的内容淘汰殆尽，而且由于消费文化的大规模侵袭，对于文化本身，我们也逐渐简化成诗词、楹联、骈文等具体的知识，复兴国学固然可以在一时重拾传统文化中语词作文等技术化的内容，但是我们对这一个文化传统的精神，却常常表示出轻佻的态度，也使得我们可以在今天，看到“国学辣妹”这样高度内在冲突的形象，其逻辑出发点虽然是捍卫国学和复兴传统文化，但是最终的指向却是激进的反文化。

　　对于重新认识传统文化，我们本不应有太多的质疑，但是今天所发生的种种以“国学”为幌子的事件，都说明，除非我们重新调整对文化本身的基本态度，否则国学复兴也只是一场春梦而已。

　　(作者系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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