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快乐的“小公主”

　　撰稿：吴国平

　　个案提示：李佳，女，18岁。正是花季年龄的她，竟在一年内整容6次，先后4次割双眼皮，除隆鼻和切除下颌骨外，还做了去除咬肌的手术。即使这样，她对自己的容貌仍十分不满。以前，她觉得像公主一样，走到哪儿都是注目焦点，通过不断整容，她想寻找过去的影子，却疑惑失去了原先快乐的自我……

　　1、每次照镜子，好像把自己丢了一样

　　李佳来到央视《心理访谈》求助时，带来了两本整容前后的相册。客观地说，未经整容的李佳，虽说不上是“绝代美女”，但至少也是好看的。可她觉得不行，特别丑。对以前的照片都不满意，都能挑出毛病来。不是这个脸胖了，就是那个眼神呆板，另一张牙齿不好看，再一张侧面的嘴没弧度。她在家照镜子的时候，常常觉得镜子里的李佳特别丑陋，特别恐怖。刚上初中那年，她就对自己的外表产生不满，发现脸太胖了，很想剪一个像樱桃小丸子那样齐刘海的发型，把脸遮挡一下。后来，她几乎每天早上洗头梳头时都要压直发型，坚持了两年。从那时起就有了整容的想法。 过了17岁生日，李佳在接受整容后，对外表做了什么样的改变呢？她隆了鼻子和下巴，做了去除咬肌手术，让脸显得瘦一点，又做了4次双眼皮手术。可是，在手术后恢复了一个多月，她又把垫的鼻子和下巴全拿掉了，等于又变会原来的样子。现在，如果把眼睛里那层透明线拆了，也能慢慢恢复成过去的单眼皮。可以说，整容前她对自己不满意，但整容后同样不满意，甚至更不满意，觉得还不如以前自己好看呢。

　　这可奇怪了！整容的想法是她自己的，从没听人说过，也没有谁暗示过，比如父母、亲戚或哪个同学说，李佳你怎么长得这么难看。那整容后比以前更漂亮了，又为什么不高兴呢？她说现在每次照镜子，几乎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觉得那张脸很陌生，觉得特别茫然，好像把自己丢了一样。况且，她为整容花了两万多块钱，本身家里并不富裕，父母挣钱也不容易，结果自己花了钱又没变好看，心里真不是滋味。

　　的确，李佳的母亲两年前就下岗了，父亲是一位工厂工人，他们的收入仅能维持基本生活。为女儿整容的事，父母开始并不同意，但看着不高兴的女儿也心疼，都上不了学了，然后在家又哭又闹，只好拿出家里所有积蓄满足她。谁知整容后，并没有看到女儿快乐，相反，她因对自己容貌的不满又加自责而变得更加心烦意乱。爸爸妈妈带她四处找医生诊断，有医生给她下了结论：患了抑郁症。这样一来，李佳更觉得太对不起爸爸妈妈了。她去找来心理学的一些书，觉得写有抑郁症的种种症状，都与自己的情况相吻合。于是，情绪更低落，经常想到要自杀，却又不敢。一方面觉得，假如真去自杀了，爸爸妈妈肯定受不了。她曾对爸爸妈妈说过这样的话：“哪天咱们三个一起死了算了，我不可能扔下你们俩。”另一方面，觉得自己曾经那么优秀，假如做出自杀的行为，别人会怎么看、怎么说。

　　显然，从李佳想到整容的动机和整容后经常想要自杀之间，医生对她作出的那个结论是有点草率而不能令人信服的。患抑郁症的人不会去整容，而整容是朝向完美主义的。抑郁症本身就对自我的认同感偏低，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做任何事，哪怕吃饭都是多余的，觉得活在社会上毫无意义。而李佳的情况是这样吗？

　　2、心理追踪：生活在被宠爱与被关爱的中心

　　在李佳的记忆中，她对自我的挑剔，她拼命要让自己完美，是从记事起就开始了，没任何理由、任何原因。她在家就像“小公主”一样特别受宠，因为家里就她一个女孩，有堂兄堂弟，却没有妹妹和姐姐。可以说，她在家就从没有过不如意的时候。上小学的五年时间里，她一直是学校的中队长，各项活动都是她负责。在学习方面，同学们经常向她请教，她也都能够辅导。在当地，李佳就像众人关注的“小明星”一样，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吸引人注目的魅力来。她小时候就拍过不少让人羡慕不已的照片，有穿着纱裙跳舞的，有拿着网球拍打球的。还有穿了印度装、晚礼服等等，谁看了都说与真正的公主相差不大。也许，正由于对自我的认同感定位在了非同凡人的水准上，家庭里的宠爱和学校里关爱，无形中让李佳滋生了一种虚幻感。而当她随着少年岁月的流逝，上初中后接触的人多了，见到比自己更漂亮、也更出色的女孩多了，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太普通了，大家也不再像捧明星一样捧着自己，再说自己也并非是真正的一颗明星，甚至可以说什么都不是，心里就接受不了现实了。

　　就在此时，她想到这样一句话，女孩子的价值全在一张脸。既然这样，她就开始把投入在学习上的兴趣，转到了一张脸上。她想与学习更出色的女孩相比，要改变不容易，但脸是可以改变的，花钱就可以变。从此，她就不再用心学习，而总想怎么让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吸引别人的目光。这行为在心理学上叫做补偿心理，就是学习如果不好，那我在长相上很美丽，内心也会找到平衡。不然的话，会觉得自己没价值。而学习不是一招二式就能改善的，整容却可能很快见效，容易达成自我的成就感。这时候的李佳，就经常觉得自己活着是为别人的眼光。做任何事，包括任何一个动作，她都在乎别人是否喜欢，是否能挑出自己的毛病。

　　北京著名心理学家李子勋教授让李佳做了一个测试题：遇到挫折怎么办？比如上课遭到了老师批评，放学后会有几种可能出现的行为。第一，当时很烦，但一出去玩就忘了，就不管这事了。第二，情绪大受影响，带着沮丧的心情回家，并且什么事也不愿再做了。第三，去找要好的同学聊天，把郁闷说给朋友听。李佳在三种可能的选择中，选了心情沮丧地回家。她说受不了被老师批评，是因为自上学起从没被老师批评过。事实果真这样吗？李佳承认一到初中，那时候特别爱打扮，一个月剪一个发型，换一个发型，但老师不喜欢这样的学生，觉得不爱学习爱打扮，就是不正经的女孩，然后经常批评她。说她剪的头发像小姐，是很贬义的意思，好像是很不正当的那种人。这对李佳的伤害非常大，觉得一点自尊都没有了。那时刚上初三，还没尝试去做整容。而不久之后，李佳就决意通过整容来让自己增加信心，她让爸爸妈妈凑足了钱，然后一个人去了美容院。

　　李佳现在的不快乐，甚至她相信自己得了抑郁症，其实只是给她贴了个标签。她不停地整容，然后上网打游戏，很难说一个患抑郁症的人会这样来生活。抑郁症来源于对自己的否定，抑郁症患者经常是没什么情趣的，不可能上网，甚至不可能看电视，更不要说到医院去整形，对自己的“变脸”非常感兴趣。如果李佳有抑郁情绪的话，恐怕是来源于焦虑，是她期待自己美丽，或幻想达到的一种状态达不到，有一种挫败感，所以显得很烦燥，焦虑不堪：你看我自己都觉得不好看，别人又怎么会来关注我、喜欢我？她就处在这样的情绪里，而这情绪不完全是抑郁，更多是青春期针对自我的焦虑。就像她自己经历的那样，从小就生活在被宠爱与被关爱的中心，后来到初中就转到边缘去了。那么，她的自我认同感就受到了挫败。再加上老师的批评伤害了她的自尊，更加剧了难以排遣的苦闷。

　　3、专家支招：一个人想成为什么靠自己

　　有这样一个寓言故事：有人养了一只猫，这只猫就叫“自我”，但养猫人特别讨厌这只猫，准备把它仍掉，他觉得这老缠在身边的“自我”很丑，而且不乖，也不讨人喜欢。可是，每次把它扔出去了，这只猫自己会找回来，又会跑到这个人身边，跟着他不离不弃。结果，这人也没办法，就把猫带到了很深很深的森林里。他想把猫扔在这地方，永远不要让它跟着自己，因为他不爱这“自我”，他不喜欢这“自我”。把猫扔了以后，养猫人才发现因为走进森林太深，就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当他在森林里四处转着寻找出路的时候，突然看见他扔掉的那只叫“自我”的猫，正在前面给他引路呢。正是这只猫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家。心理专家告诉李佳，这故事给我们一个启示：自我是很重要的，自我也是和你分不开的。因为他（指自我）在你困难的时候帮助你，尽管你不喜欢他，但他总是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帮你找到正确的路。自我就在你心中。

　　李佳是很敏感的女孩，但她对自我的评价偏向负面。这样一来，她对自我认同的危机感就没有完成，她老是纠缠在自我的问题中，眼睛老关注自己的缺点，她认为的缺点也可能是一种歪曲，就像她对自己的长相也有某种视觉歪曲。明明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好看的女孩，却总觉得不是别人眼里的漂亮“公主”，而是一只“丑小鸭”了。其实，说到老师对她的批评，也可能因为老师觉得学生都该朴素点，别那么老爱打扮，这样学习会分心，可能老师是为李佳着想，说了点不好听的话。而李佳就真听到心里去了，觉得自己是坏女孩了。所以，她整容实际上是很盲目的，是想通过整容来摆脱内心的一种怨恨，认为自己是坏女孩的怨恨。早年生活的顺境，也弱化了她承受挫败的能力。就这样，她把很多精力都花费在一张脸上，以至于内心的整容和内心的完美就被延迟了，比如自己的学业、品性修养、审美情趣等等就被忽略甚至停止了，她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外在容貌上。其实说真的，李佳不整容也还是好看的女孩。所有青春期的女孩，都是美丽的，而且是出自天然的美。当然，一个人真正的美除了外在形体，还有更重要的心态之美，从内心透出的那种美。只有从里到外注意完善自己的人，才是真正美丽的人。

　　专家建议，对李佳来说，趁着年轻的大好时光，用快乐的心态接纳自己、喜欢自己，找到自己好看的地方、可爱的地方，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才能享受健康的生活方式。就像小时候的李佳，本来就是爸爸妈妈眼里的“小公主”，大家心目中的“小明星”，到后来，把自己整容整得自己都不喜欢了，变成“丑小鸭”了。说到底，一个人想成为什么，不在于别人，就在于自己。父母也好，学校也好，人际关系也好，这些影响都存在，但更多的改变是靠自己的力量。

　　央视《社会与法》频道3月10日23：10首播，3月11日上午11：35和下午15：25重播

(责任编辑：王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