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新闻网-成都商报讯
因为一个称呼,成华区站东小学的学生和区内另一所学校的学生狠狠干了一架。
2002年夏天,两校学生都在成华区青少年综合实践教育活动中心受训。“一起玩吧。”站东小学的学生发出邀请。 “不跟你们这些民工娃儿耍!”对方嘴一撇,不屑地说。站东小学的学生拳头一握,猛扑过去,两边开始抓扯起来,赶来的老师急忙把他们分开。“我们学生眼睛都红了,想哭又哭不出来。”站东小学的胡渊老师说。
在站东小学,因“民工”这个称呼而发生的不愉快还有很多。可就是这次冲突,引起了站东小学老师们的思考。一个称谓,为什么会让孩子们如此在意?于是,今年,该校老师集体研究决定,不再让“进城务工民工”或类似称呼在校园里出现,并统称这部分学生家长为“外来创业者”。“他们都是为了能有个更美好的未来来到成都,不管他们在成都从事什么职业,毫无疑问,他们都繁荣了成都经济,为成都发展做出了贡献,称他们为‘创业者’又有何不可!”校长张志清说。
家长最敏感:
别说我是民工,我一月挣好几千
站东小学地处火车北站附近,共有学生2400多人。其中,“外来创业者”子女接近2000人,占学生总数80%。该校也是成华区接受民工子女入学最主要的学校之一。
事实上,在许多老师眼里,“外来创业者”这一称呼更多的是为家长而设。
“对‘民工’这个词,很多家长很反感,却从不说出来。但一遇到事情,这种情绪就表现得特别明显!”胡渊对此深有体会。
她班上有个学生,爸妈在荷花池从事货运,从早忙到晚。由于没人管,学生成绩一落千丈。胡渊请家长到学校商量对策。学生妈妈一进办公室,话没说几句,就开始号啕大哭:“我们是从农村头来的,字都认不到几个,咋个管他的学习嘛!”学生就站在旁边,听到这话,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胡渊说,很多家长绝口不提“民工”二字,都以“从农村头来的”代替。“这种话其实对学生影响最坏了。学生会觉得,自己之所以成绩不好、被请家长,都是因为自己是从农村来的。这样的心理暗示多了,一旦遇到不顺,他就会通通归咎于自己的家庭出身。”这让胡渊觉得很难受,她甚至觉得为了学生,真不该请家长。
有的家长更离谱。一进办公室,劈头先给孩子一耳光:“老子花钱送你来城里读书,学不好就给我爬回老家!”“给人感觉好像回老家、回农村是一件好羞耻的事哦!”胡老师有点想不明白。
家长对“民工”一词的极度敏感有时还会发展成对老师的怀疑和怨恨。
一个学生患了水痘,学校让他回家休养。不到一个星期,学生就来上学了。老师吓了一跳,赶紧叫来他的父母。“病好了咋不让上学呢!”家长一开口就是一股怨气。“病好了不是你说了算,要医院开证明才行。”家长从医院开来证明,上面只有医生签字而没有医院的红章。老师要求他回医院开张正规证明,家长一下火冒三丈,指着老师的鼻子开骂:“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是从农村来的,故意整我们!”
由于受社会上一些人的影响,这些“外来创业者”生怕和“民工”扯上一丁点关系,特别是那些在成都已有了一定事业的人。一次,学校请一位在荷花池做生意的家长到校给学生讲奋斗史,家长不高兴了:“先说哈,我不是民工!我一个月挣好几千!你们莫搞错了!”
学生最害怕:
被家长责骂送回老家当农民
孩子小,对“民工”一词的敏感度远远低于他们的父母。但家长排斥“民工”这一称呼,使得学生对“民工”、“农民”这类词也感到莫名的恐惧--一旦学习成绩不好,就有“爬回老家”当农民的危险。为了留在成都,必须要好好学习。“‘必须要学好’这样的想法天天盘旋在学生的脑海里,他们开始变得紧张、变得焦虑。”胡渊忧心忡忡地说,“但越是心焦,就越学不进去,学习成绩就越下滑得厉害。而成绩一下滑,老师就会要求请家长,一请家长又要挨骂、挨打……”
两年前,小廖随父母从金堂来到成都,现在站东小学读六年级。白天,爸爸在五块石帮人卖花椒,晚上则在荷花池帮人背包,生活过得很艰苦。爸爸从不在他面前提“民工”两个字,他惟一听说这个词是在某单位为“民工子女”举行的捐赠仪式上。
“民工就是穷人,是从农村进城来的。”一旁的同学小段解释说。小段的父母都在广东打工。对爸妈是否是民工这一问题,小段答非所问:“我不想爸爸是民工。要是有人叫我爸爸民工,我就是民工子女了。只要一个人叫我民工子女,他们都会这样叫我的。”“他们”指的是班上的同学。
说到“创业者”,孩子们显得要开心些。“好像爸爸变成大老板了哦!”
学校在努力:
不要再戴有色眼镜看他们
张校长说,学校把“民工”变成“外来创业者”,“一是希望社会不要再戴着有色眼镜去看这些民工家长;二是希望家长能体会到老师和学校对他们的关怀。不要把自己看低,因为你们的自信对孩子的成长至关重要”。
张校长表示,“外来创业者”这个称呼还没最后定,目前学校还在广泛征集专家意见。不过,尽管这是一个临时的称谓,但在学校各项文书报告中已开始使用,老师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一直坚持用“外来创业者”来称呼学生家长。
本报记者 王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