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五居委会流浪猫事件”

　　几十万只流浪猫狗分布在上海的大街小巷，许多小区也正和“大五”一样，经历着猫患和人情的复杂纠葛。

　　撰稿／梅璎迪（记者）

　　“大五事件”

　　晚上6点半，上海。萨莉亚静安寺店，金雷脚步匆匆地走进店堂。

　　看见她进来，5个年轻人招呼她围坐一桌。如果不是因为“大五居委会流浪猫事件”，这场聚会也许将被无限期延期。

　　除了华东师范大学钢琴教师的身份外，金雷还是阳光小动物保护协会的创始人，聚会的5个年轻人是阳光小动物保护网站的志愿者和版主。引发这场聚会的事由很简单，却在上海颇具典型意义。

　　“大五居委会流浪猫事件”，是发生在大木桥路第五居委会辖区十多只流浪猫和小区居民以及居委会之间的一场生态矛盾。事情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世纪末，大木桥路一带进行改造，很多居民在搬迁后将原本饲养的宠物抛弃，其中一部分不愿离去的宠物猫在小区周围流浪。2002年，小区的一些老年人注意到这些流浪猫，开始有规律地进行喂食，大五居委会所辖的金色港湾、大闻、百乐3个小区的流浪猫数量从最初的几只，发展到如今的十多只。

　　随着流浪猫数量的增多，小区生活开始“变味”。由于流浪猫几乎都没有进行过去势手术，每逢发情期，午夜会传来彻夜嚎叫，雄猫为寻配偶四处留下屎尿气味，让小区居民不胜其烦，不少居民向居委会提出要求“打掉这些猫”。

　　“打猫”消息不胫而走，喂了4年多流浪猫的金老先生心急如焚。退休在家，金老先生每天的乐趣就是和这十几只猫为伴，无论风雨，他都会从8层的家中蹒跚下楼，花费几十元从超市买来一袋猫粮喂养。突然之间听说要将这些猫“弄走”，金老先生和其他几位喂猫的居民开始轮流守候，并有意清点起流浪猫的数量。

　　“怎么办？你说我们能怎么办�犗衷诓皇嵌�不动猫的问题，而是人和人之间的问题了。”大五居委会干部陆静这几个月来一直处于两难境地。“打掉”这些猫，对小区环境保护意义积极，对居民生活祥和是个交代，但喂猫的老人势必难以承受这个打击。早已将喂养流浪猫视为自己生活意义的退休老人，一旦没有了寄托将面临怎样的境遇？她不敢想。

　　“我们担心那些老人会因为失去这些猫而生活郁郁寡欢，甚至走到生命的尽头。”陆静直言不讳，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切实解决问题的方案：一个既能保障小区居民利益，又不会损害喂猫老人的双赢结果。

　　艰难之旅

　　现在，这个问题摆到了金雷面前。当晚商量的结果是阳光小动物保护协会去大五居委会抓猫，然后分批进行去势手术，再放归小区。这个方案首先通过人工手段控制流浪猫数量不再扩大，自然之手将使得流浪猫逐渐消失。“问题的解决只是时间长短，在最后一只流浪猫消失前，不会再发生因为动物发情带来的扰民问题，老人也尽可以安心喂猫。”金雷说。

　　方案既定，实施却充满坎坷。抓流浪猫对小动物保护协会而言并不存在多大困难，问题是抓获之后，这十几只流浪猫的去势手术到哪里去做，每一笔高达数百的费用，又该从何开销。

　　金雷和志愿者们一筹莫展。协会成立至今，所有费用都来源于会员缴纳的20元年费和少量民间捐款。而给一只雄猫做去势手术，费用就需要300元以上，雌性收费更是高达500元左右，大五居委会十几只流浪猫，手术总额费用预计将超过6000元。这对一个大学钢琴教师和众多大学生志愿者而言，是个不可回避的沉重包袱。

　　“大帅”是5个聚会年轻人中唯一的男生，他和金雷联系过上海一半以上的宠物医院、宠物诊所。每一次协商，对方总是十分热情，但还是坚持要收取超过百元的成本价格。

　　“我们询问过非常多的宠物诊所，最高的价格每例超过千元，最低的也要三四百元，在我们所能承受的每例50元价格范围内，愿意给流浪猫狗提供去势手术的医院少之又少。”曾经有几家宠物医院表示愿意每个月提供几个免费去势手术的名额，这让金雷欣喜若狂，但僧多粥少，依然无法解决问题。

　　作为民间小动物保护组织，金雷们的力量无疑是有限的，她面临的困境，却是整个上海都正在遭遇的难题：几十万只流浪猫狗分布在上海的大街小巷，许多小区也正和“大五”一样，经历着猫患和人情的复杂纠葛。

　　“去势手术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作为小精灵宠物医院的院长，黄健十分推崇给流浪动物做去势手术，“失控繁殖，必将成灾！”在他看来，不少喂养流浪动物的人本身并不富裕，在将大把的钞票用于购买猫粮狗粮的同时，他们自身生活却脱不了清贫，缺乏远见的喂养致使流浪动物失控繁殖，让他们肩上的负担越来越重。而一旦流浪动物和居民小区矛盾激化，流浪猫狗可能被粗暴清除，喂养人的生活重心将瞬间倒塌。事情大而小之，这些人难免产生怨恨情绪、仇视心态；小而大之，当“这些人”的数量增长时，将继而影响到整个社会的和谐有序。

　　不能量力而行的爱心，对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并无益处。

　　现在，黄健的宠物医院里就收治着两只被人捡来的流浪猫。客人托付医院给猫做好去势手术后，他再回来将猫领走送人。“城市需要更多这种理性的养猫行为。”黄健说。

　　金雷在为大五居委会的十几只流浪猫去势手术而发愁，“大帅”提供了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有位实习兽医愿意每例手术就收取8元钱的麻醉费用，但效果如何不敢保证。”金雷有些犹豫，此前她听说有一些流浪猫因为麻醉问题而在手术台上永远闭上了眼睛，8元的麻醉药剂效果如何，着实让她放心不下。

　　“很多流浪猫狗原本都是家养宠物，主人一旦搬家或是过了新鲜期，就将它们随意抛弃。这种对宠物的不负责，就是对人类自己尊严的侮辱，对人类情感的贱踏。”金雷义愤填膺，在她收留救治过的众多宠物猫狗中，很多都不具备野外生存能力，当被主人抛弃的瞬间，它们的命运就已经决定。大人们当着孩子的面将宠物赶出家门，在孩子幼小心灵里埋下的是无情的种子和不负责任的情感，父母们是否想过这些种子也随着孩子一起长大，今后是不是也会如此对待自己？美国犯罪学家的研究曾表明，儿童时期虐待动物与成人后犯罪之间有着极大的相关性。当随意虐待动物的不良观念在孩子幼小的心灵中扎根，再要重新唤起他们的爱心，改变暴力对他们的影响，将是很困难的。

　　　金雷决定还是和“大帅”一起去联系更多的宠物医院，寻求公益援助。“如果我们能把大五居委会的流浪猫事件处理妥当，对这个小区而言是一个成功案例，对整个城市而言，可能就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典范。”

　　但公益援助在哪里，金雷不知道，“大帅”也不知道。

(责任编辑：王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