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孟买看印度：混乱外表下蕴藏着城市活力

　　南端的海湾地区是孟买最繁华的地方。新德里和孟买在印度城市中的地位恰如美国的华盛顿和纽约，一个是政治中心，一个是经济中心。如果非要从中挑选一个来代表当今印度的话，孟买显然更胜一筹：一方面，新德里曾经作为英国在印殖民统治的权力中心，给如今的印度政治留下了太多的西方烙印，而孟买的城市主角则是最具印度特色的民族产业和中产阶层；另一方面，它还是当之无愧的印度金融中心，印度近年来发展的主要历程在这个城市里都能找到痕迹。近日，《环球时报》记者从新德里前往孟买，走进孟买的大街小巷，感受印度发展的脉搏。

　　基础设施薄弱，但遥遥领先于其他城市

　　喧闹——或者叫繁华——是每个走出位于孟买北郊西瓦吉机场的人的第一印象。密密麻麻的接机人群挤在大厅出口处，几乎把所有的旅客通道彻底堵死，前面不远处，黑黄两色的“总理”牌出租车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不耐烦的司机频繁按着喇叭，动作麻利地从行人、三轮车以及乞丐当中挤出一条道来。一位出租车司机得意地向《环球时报》记者表示，来孟买“绝对是找对了地方”，因为这里是一个“什么都有”的城市，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伟大的孟买”。

　　孟买是马哈拉施特拉邦的首府，也是印度最大的城市，人口1400多万，面积约600平方公里，是由原来7个小海岛通过填海而形成的南北狭长的半岛。印度城市硬件薄弱的特点在孟买同样显露无遗。在其北部和中部城区，房屋普遍不超过5层，而且显得比较破旧和十分拥挤，很难让人想象出整个城市和“国际大都市”的美誉能够扯上什么联系。由于城区在东西两侧没有扩展的余地，几乎全部车流都集中在南北方向上，即使城市里的主干线也往往只有双向四车道，而且车道很窄。很多时候由于道路两旁没有专用非机动车道，人力三轮车、行人等便挤到其中一条车道上来，让交通显得更加混乱。只有到了最南端的戈拉巴城区之后，孟买最豪华最有魅力的都市景观才出现在记者面前：长约数公里的滨海大道宽阔整洁，宛如一条珍珠项链向前延伸。一边是平静的阿拉伯海，一边是鳞次栉比的30层以上的高楼大厦，各种各样的印度和国际知名品牌广告点缀其间，彰显孟买的大气。

　　以记者在印度生活两年、到过15个邦20多个城市的感受而言，孟买的城市建设及枢纽地位在印度的确是无出其右：在其他城市只有人力三轮车，新德里仍然以三轮摩托作为招手即停的出租车时，孟买几年前就有了使用计程表的出租车；10层以上的高楼在新德里整个城区不超过30幢，其他城市更是如珍宝一般罕见。

　　孟买还是印度举办活动和会议最多的城市，像塔塔集团、瑞莱恩斯集团等大多数印度知名企业均将总部设在了孟买，任何印度或国际时尚界的市场拓展也不会忽视这块“风水宝地”。在西瓦吉机场，密密麻麻的接机姓名牌和会议公告也从另一个侧面展现了孟买在印度举足轻重的地位和高速运转的都市节奏。

　　“伟大的孟买”几乎是当地人必定要提及的词汇

　　孟买是一个移民城市，到这里定居的不光是政坛要人、商界巨贾和时尚明星，同时还有那些身无分文而怀揣梦想的打工族。据统计，在孟买1400万人口中有60％居住在缺水少电的贫民窟内，另外还有大约100万人根本没有居所，因为他们的“家”就在路边的人行道上。上层社会的灯红酒绿、白领们的创业梦想、底层民众的穷困生活，在孟买互不交叉而又能和平共处，构成了日复一日的都市图景。

　　询问每一个生活在孟买的印度人，“伟大的孟买”几乎是一个必定要提及的词汇，自信和乐观恐怕是孟买人乃至全印度人最显著的两大特征。有些人是对其他国家的城市一无所知，有的则表示去过许多国家，但“还是孟买最好、印度最好”。一位40多岁的公司职员德维在得知记者居住在新德里之后，开始竭力劝说记者到孟买来住上一段时间，因为“孟买比新德里好得太多”，“刚住下来的几天你可能不太习惯，但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喜欢上这里”。当记者提到孟买混乱的交通秩序和脏乱的市容时，德维则显得有些不屑地说：“这是繁华。”

　　孟买最繁华的南部戈拉巴城区的居民大多属于早年旧富的显贵家族，记者遇到一位老者，经过交谈得知，他和老伴住在附近一幢别墅里，儿子目前在英国读书。“这里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最舒适的地方”，老者彬彬有礼的谈吐以及纯正的英语让记者产生一种错觉，与其说他是印度人，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定居孟买的英国贵族。

　　今年27岁的班萨尔是土生土长的普通孟买人，他在现代汽车的印度分公司工作，每月工资1.5万卢比（1美元约合45卢比）。由于班萨尔的家位于城区北部，每天20分钟的火车上下班成了必不可少的程序。车厢里人群挤得无法透过气来，而且许多人悬吊在车门边并把头伸在外面，但是在被问到是否喜欢孟买时，班萨尔一脸自豪地向记者表示，“孟买可是与别的所有城市都不相同，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这里。”纵贯南北的火车交通是孟买的生命线，也是普通市民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班萨尔如果乘坐“总理”出租车上班的话，一次所需费用将近400卢比，而火车则只需16卢比。火车车厢有点类似中国的行李车厢，只是已经老旧得锈迹斑斑，左右4个宽大的车门永远开着，进站后只停20秒便立即启动，挤不上去的人只好沿着站台奔跑，抓住车门旁的扶手，然后在火车行进的过程中慢慢往里挤，有的人则干脆把头伸在外面在行进中吹风。班萨尔表示，每天上班挤来挤去比较辛苦，但他非常满意自己目前的工作和生活。

　　从安得拉邦到孟买来打工的苏尼什还没有机会实现自己的发财梦想。他和妻子就在靠着铁路围墙墙根的地方，用几根木头和塑料布搭了住处，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老乡，像这样的贫民窟在孟买多得数不胜数。苏尼什告诉记者，他现在一个大理石加工厂工作，每月挣2500卢比，日子过得非常紧巴，但他绝对不会再回老家去，因为“孟买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而且“以后还能找到挣更多钱的工作”。

　　混乱外表下蕴藏着城市活力

　　印度经济最近两年持续以8％的速度增长，其中孟买功不可没。据估算，孟买集中了印度50％的现金流量，高达92％的股票交易。这里也是印度对外贸易的中心，50％的集装箱吞吐都集中在孟买。孟买的娱乐产业很发达，形形色色的影剧院、音乐厅、艺术馆、夜总会多得不计其数。印度电影工业中心也在孟买，号称“宝莱坞”，每年制作1000多部影片，数量已超过美国好莱坞。

　　如果单纯就城市的总体建设而言，孟买在过去两年里没有发生太大变化。直到现在，孟买的城市排水系统还停留在上世纪30年代而没有经过大的修葺。孟买街头的许多景象都与这个印度最引以为豪的国际大都市地位显得不那么相称。然而，在这混乱的表象下面，却蕴藏着生机勃勃的活力。“中国发展看硬件、印度发展看软件”已是印度学术界的共识。和中国经济发展主要体现在盖楼修路上相比，印度的经济发展主要体现在加强大型民族企业的国际竞争力、增加中小企业的活力以及提高中产阶层生活水平上，印度的其他城市大多如此，孟买更是一个典型。

　　走在孟买的大街小巷，各种规模的公司企业随处可见。在喧闹混乱的城市外表下，蕴藏着的是孟买人无处不在的经济和投资理念。一个看上去像仓库一样的破旧房屋，很可能就是一家公司的营业厅或办公室，两张破旧的办公桌上摆着的却可能是一笔价值百万卢比的大生意。塔塔等知名企业集团因为良好的发展业绩，其股票往往被视为“最高息的银行存折”；2003年5月，孟买证交所“敏感指数”仅为3000点左右，时至今日已经突破了13000点大关，整个证交所大楼外人流熙熙攘攘，每个人似乎都对国家的经济发展有着120%的信心。

　　古拉提在孟买开了一家旅游租车公司，客户主要是那些前来孟买观光或参加会议的外地人，目前他手下有20辆大小不同的丰田、本田等新型合资轿车以及30多名工作人员，负责将客人从机场接到酒店或者在城市观光。古拉提表示，目前“公司的利润非常可观，生意办得红红火火”，记者对古拉提的话绝对深信不疑，因为当时从西瓦吉机场出来时，便看到这些租车公司的要价要比“总理”出租车高出一倍以上，20公里的路程收费800卢比，但是由于乘坐舒适，租车柜台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而且大约一半以上都是外国人。

　　孟买经济发展的另一个标志则是中产阶层的逐步富裕和兴起。班萨尔便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归为中产阶层，尽管他目前还没有自己的房子，最大的心愿是买一辆小汽车。在孟买，汽车已经取代摩托车逐步受到白领阶层的喜爱，类似中国夏利那样的小型两厢车在印度销量正在快速上升，新款手机、笔记本电脑等往日的“奢侈品”也开始进入孟买普通民众的家中。这儿充斥着无数人成为百万富翁的梦想。印度顶尖级的企业家塔塔、阿姆巴尼斯、格德勒斯都是在孟买发迹的。而在城区北郊靠近宝莱坞的地区，一个由明星和商界新贵组成的富人区已经形成，并与南部的“贵族区”遥遥相望，新款的欧洲进口跑车、啤酒和舞会为基调的夜生活，已经成为孟买的一道风景。

　　铆足劲要超上海

　　曾经有一个流传非常广泛的商界逸闻，说一位未去过上海的孟买企业家与来自中国的同行交谈，当听完了对方介绍上海的快速经济发展后很认真地说：“如果上海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那就要追上孟买了。”当记者问起班萨尔对中国有什么印象时，他想了半天后只说了一句话，“听说你们国家的人都非常有组织纪律性，办事效率要高一些。”随后班萨尔便一连串地问了记者好几个问题，“你们那里的年轻人每月能挣多少钱？有没有人能买得起私家车？”另外接触的几个孟买市民则七嘴八舌地询问，“中国的城市是不是禁止外地人进入的？”“中国的商品为什么都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过，随着中印交往的密切，越来越多的孟买人开始关注中国，“中国的经济发展非常迅速，而且你们的领导人要到印度来访问了。”学习经济专业的大学生吉蒂亚尔对记者说。孟买的许多精英还把中国的上海当成竞争对手。

　　印度总理辛格曾表示：“孟买在5年内将出现惊天动地的大变化，应当会使人忘记上海，转而只谈孟买。”早在1995年，孟买就提出过一个名为“孟买赶超香港”的计划，现在目标换成了上海。为彻底改变孟买面貌，孟买所在的马哈拉施特拉邦在2004年斥资3150亿卢比，开始实施一项建设计划，建设项目包括地铁、水路及陆路运输港、环线铁路和孟买国际机场的重建以及修建孟买市内基础设施和医院。印度中央政府已同意为孟买的“扮靓工程”出资1000亿卢比。国际咨询机构麦肯锡公司则建议孟买在10年内投资2万亿卢比，改造城市基础设施。在印度地方及中央政府的支持下，孟买各处都在发生变化。酒店、道路、机场设施要么已经破土动工，要么正在规划当中。虽然在消除贫富差距、建设基础设施等许多方面，孟买仍面临着艰巨的任务，但自信的孟买人对未来充满着信心。▲

　　本报驻印度特派记者 陈继辉

(责任编辑：李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