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建起农民工子女小学
济南大学西校区,每个周末,都会有几十名大学生自发组织起来,自编教材,设计课程,给附近的农民工子女免费上课,大学生们称之为“新野农民工子女小学”。他们希望通过这种“补偿教育”,让农民工子女真正融入这个城市。
“咱们为农民工
孩子办个学校吧”
11月18日,周六,济南大学西校区法学院一楼教室门前,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尖叫着追赶着跑过来,一头拱在屈鲁宁身上,屈鲁宁一把拖住他们,孩子赶紧叫了声:“校长!”屈鲁宁严肃地点点头,然后回头一笑,“这是吓唬小孩的。”
屈鲁宁最初没想过要当这个“校长”,他是济南大学法学院2004级学生,入学不久,他就加入了学校的一个学生社团——新野农村发展促进会,该社团以引导大学生关注三农问题为主,入会学生90%都来自农村。
今年3月,“新野”下设的农民工项目部组织会员对学校附近的农民工搞调查,屈鲁宁也在其中,济南大学附近聚集了大批民工,很多孩子也跟着父母来到这里,插班到附近小学读书,一到周末,许多小孩就在工地上跑来跑去,对孩子的教育问题成了农民工最为关注的事情。
“咱们利用周末时间免费为农民工孩子办个学校吧。”屈鲁宁和其他会员逐渐达成了共识。
最早是屈鲁宁和另一名会员杨建生着手做这件事情,他们先来到济南大学附近的一所小学,请求校长给他们介绍几名学生,好说歹说,学校最终给屈鲁宁介绍了一个叫李普的孩子,他是跟着父母从河南过来打工的,李普又给屈鲁宁叫来了十多个和他一样的打工人员子弟,可没等屈鲁宁把事情讲清楚,其他的孩子就全跑光了,只留下李普和一个同乡仍站在那里。
30多个孩子
齐刷刷找到学校
虽然第一次只招到两名学生,屈鲁宁还是很兴奋。屈鲁宁和杨建生决定去做两个孩子父母的工作,第一次的“家访”给屈鲁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普和父母、弟弟住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屋里,一个灯泡,两张床,其余就是排成一溜儿的盆儿,盛着父母要卖的小食物。
而另一个孩子的家呢?那天,屈鲁宁他们穿过一条黑黑的胡同,来到一个居民院,屈鲁宁以为到家了,想不到孩子又领着他爬上一架木梯子,然后穿过一架铁梯子,最后爬到一家二楼的阁楼里。“我们正是要给这样的人服务啊!”屈鲁宁当时感到格外地有激情。
4月22日,一个星期六的早晨,“新野农民工子女小学”终于要开学了,屈鲁宁和几个同学兴冲冲地赶到附近的后龙小学,去接早已约好的孩子们。他们猜想了一路,学生是50个还是60个?最少也得有20个吧!可等他们一钻出胡同,一下子傻眼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耷拉着脑袋回到大学,屈鲁宁看到校门口竟然站着30多个孩子,原来他们自己找到学校来了,一见到屈鲁宁他们,30多个孩子都跑了过来,大喊着“老师——老师——”屈鲁宁的眼睛湿润了。
就这样,“新野农民工子女小学”正式成立了。很快,附近的农民工都知道济南大学有一个大学生办的周末免费“小学”,他们开始主动把孩子往这里送,到了暑假,学生已经达到100多个。
“补偿教育”的试验
打工者们陆续把孩子送来了,他们只知道有一帮大学生在利用周末时间给孩子辅导功课,却不知道,其实孩子们是在学习更多陌生的东西。
人文知识、艺术、英语口语、读经、趣味逻辑推理、手工制作、演讲、新概念作文……除了这些课程,孩子们还会到室外做游戏或者看电影。
人文课上,大学生会把话题扯到趵突泉为什么是“天下第一泉”?千佛山是怎么来的?体育课上,老师会先讲一会儿蹴鞠的来历,足球的演变,又聊到现在世界上最棒的球星、最好的俱乐部,然后再痛痛快快地踢上半堂课的球。
屈鲁宁觉得,其实现在来济南的农民工子弟面临的最大难题并不是上学难,而是他们无法融入这个城市,他们活得自卑而孤独。屈鲁宁管这叫“补偿教育”。
而做“补偿教育”的背后是六七十名大学生为这些孩子服务,他们之间有明确分工,有人负责上课、有人查资料、有人做理论分析、有人维持课堂纪律,甚至上每一堂课、做每一个游戏前他们都要开会研究很久……
延伸阅读
关于“书生办学”的争论
试验通常是存在曲折和争论的。
11月18日,记者走进“新野小学”二年级课堂,刚一掏出相机,教室里所有孩子一拥而上,争相摆出各种姿势,两个因为挤到后面露不出小脑袋来的孩子干脆拿着铅笔盒敲打起来,没有半点陌生和紧张。
一会儿,学生们表现得更欢了,上面老师在讲《三字经》,下面一个小男孩在桌子底下爬来爬去,有的孩子在猜谜语,还有一个冲出了教室,紧接着一个志愿者拿起孩子衣服追了出去,上面的老师开始冒汗了。
过了10分钟,追出去的志愿者小高气喘吁吁地拖着一个孩子回来:“他跑得太快了,我围着北楼跑了3圈才追上,胳膊腿快给折腾断了。”
“感觉自己很失败。”这堂课的老师是济南大学大一新生小张,她说虽然前一天晚上师兄师姐们已经提醒自己要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6个志愿者竟然管不住8个孩子”。
在旁边的三年级教室里,一位大二的志愿者正在教音乐,课堂纪律好了很多。“新旧更替是必然的,我们准备让所有新志愿者都轮流上一遍课,再把人员固定下来,而且以后要制定班规。”法学院2005级的李贺贺和王丽端说,她们现在是“学校”的负责人,也在同屈鲁宁进行着“新旧更替”。
孩子们的欢乐表现得淋漓尽致——
“爱来这里上课。”
“好玩!”
与孩子们的欢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家长们的不同想法。
“孩子是比以前活泼了,也不怯了。”
“老师是好老师,热了给脱,冷了给穿,要是对学生再严点就好了。”
“就是不收钱,也该把孩子看好了。”
“不管能学多少东西,主要是放在这里给大学生看着,放心。”
更有人意味深长地说:书生办学……
屈鲁宁他们也常常苦笑,说自己已经成为一些家长嘴中的“大学生保姆”,甚至有家长说他们是“托儿所”、“游戏乐园”。
如今志愿者们已开始联系到附近小学学习,“我们必须了解现在的小学课程进度,还有孩子们的性格,以后会加强与课堂教学的联系。”“但他们并没有把我们当回事,我们真的很缺乏学习的机会。”
办学花絮
拍几张照片走人好了
今年3月份,在济南大学附近的一所小学,屈鲁宁和另一名会员杨建生请求校长给他们介绍几名学生,校长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你们是不是骗子?这些孩子到我们这里来读书,一年就几十元的借读费,要你们教什么?”
屈鲁宁赶紧拿出了学生证,校长的眼神又变成了狐疑:“你们大学生是不是想搞宣传?这样吧,我借给你们几个学生,拍几张照片,让你们完成任务好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在“招生”过程中,大学生们的行为总是受到孩子父母的质疑。
“你们真是大学生?”
“绝对是大学生!”
“你们收多少钱?”
“不收钱。”
“现在不收以后收?”
“永远都不收。”
“你们说得再好也不行,孩子周末得帮我们干活,再说了,我们能把孩子交给你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
志愿者语录
“上课第一天,所有孩子都挤到后面,没人敢往前坐,甚至有的孩子紧张得肚子疼,我跟一个孩子说话,他竟然吓哭了……”
“他们缺少什么,我们就教什么,我们教的不是学校课程的延伸,而是道德、素质、兴趣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我们相信,时间长了,这方面的影响会越来越大。”
“我们不是理论家,总结不出我们这么做的意义,但我们保证做的不是错的。”
“相信通过我们的工作,会让更多人关注农民工子女教育问题,关注他们是不是真的融入到我们这个城市了。”
“通过新野的教育,将不会再有城市孩子笑话农民工孩子,甚至他们可以反过来笑话城市孩子。” 本报记者 张洪波 沈聪 (责任编辑:王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