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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10万居民身陷管道天然气利益之争
■深度提示
天气转冷。昌平区北七家镇20多个小区的居民发现，自己家“通市政天然气”的承诺直到现在也没能兑现。被迫使用煤气罐、高价压缩天然气的居民对此十分不满，但签署“供气协议”却陷入死结。
此事的缘起究竟是怎样的？它的背后又有什么样的隐情？
记者对此展开了调查。
燃气纠葛
20多个小区不通市政天然气
法人代表遭持枪威胁
“那天晚上，我被一辆没牌照的灰色捷达车别在路边。 车里下来两个男的，其中的一个，身穿深灰色夹克，拿着一把手枪，顶在我的车窗玻璃上。”
“他们对我说：‘三天内，你如果还不让我们施工，我就要你的命，你不答应，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说完话，这两人回到车里，一溜烟开走了……”
北京市昌东顺燃气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孙海林讲述了10月26日晚7点45分左右，他在下班途中遭遇的意外。
他于次日报了警。不过，警方在他指认的“事发地点”——位于北京市昌平区八仙别墅东北角附近，没有找到作案线索。11月1日，他将自己的遭遇以书面形式上呈北七家镇政府。
他猜测，自己之所以“遭到威胁”，很有可能跟他“多次阻止天然气管道施工有关……”
两家燃气公司的纠葛
孙所说的管道，指的是北京昌平区北七家镇定泗路路北一段长约5000米的天然气中压管道，它同昌东顺公司此前修建的天然气管网重合。“这段管道属重复施工，审批手续不全，是北京燃气集团工程咨询公司兴建的……为此我们曾两次阻止施工。”孙海林说。
北京市燃气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成立于1999年9月，系北京市市属国有独资公司。
对于孙海林的一系列联想，11月20日上午，北京市燃气集团工程咨询公司副总经理于利给予了反驳：“我们国企会那样做吗？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两家燃气公司的纠葛并非偶然。伴随纷争而来的压力，一如“多米诺骨牌”，在整个北七家镇乃至昌平区的干部群众之间摊开。
北七家镇镇长徐金旺无奈地对记者说：“管道建好了，却迟迟不通气，我们的压力也很大，希望他们两家尽快协调好，北七家镇20多个居民小区等着使用市政天然气。”
“市政天然气没法解决”
北七家镇位于昌平、朝阳、顺义三区交界处，总面积60平方公里。“自然条件非常好，地下常能挖出温泉，是个适合人们居住的地方。”当地百姓盛传，他们居住在“龙脉”之上，脚底下踩着“上风上水”。
走在北七家镇定泗路上，随处可见外观考究的商品房和别墅住宅区。夜幕降临时，此地显得静谧而安详。
但是，在当地干部看来，这里并不平静。自打两年前开始，一到天气转冷，“供气”就变成一个敏感的话题。
但自打两年前开始，一到天气转冷，“供气”就变成一个敏感的话题。名佳花园居委会一负责人说：“市政天然气目前还没法解决……”
家住名佳花园一期的昝女士说，他们小区供气方式有两种，“一期”是集中供气，“二、三期”是独户解决。
“在居民办房屋入住手续时，物业公司工作人员说：现在你们先使用煤气罐，以后我们小区会通天然气的。可是名佳花园社区自1998年一期建成到现在已经8年了，居住在这里的上万户居民依然使用煤气罐……”这是名佳花园社区居委会向有关方面反映的问题。
与他们面临类似情形的，还有八仙别墅、燕城苑、名流花园、美树假日等住宅小区。
小区业主
被迫使用高价压缩天然气
市政天然气管线已修好
事实上，开发商作出的“通市政气”承诺并非毫无根据。从2002年7月开始，一家叫北京昌东顺燃气有限公司的民营企业，获得了北京市政府部门批准，投建北七家镇及小汤山镇的市政天然气管线。
据昌平区政府提供的数据，截至2006年9月，已有10个居民小区、20个企事业单位同昌东顺燃气公司签订了供气合同和意向。
2005年6月，天然气输气管道已经延伸到北七家镇及小汤山镇的小区门口。天然气中压管道全线竣工，并获得有关部门验收，被认定“符合安全生产条件和安全运营要求”。
业主要求尽快通天然气
然而，令当地居民困惑的是，“天然气迟迟没有通到小区”，他们使用的仍是一车车运来的压缩天然气（也有居民使用煤气罐），每立方米价格至少为2.4元。
这引发了部分业主的强烈不满。在名佳花园，一位业主激动地说：“是开发商欺骗了我们，卖房时跟我说是市政天然气，1.9元/立方米，现在却变成了‘小区供’，让我们交压缩天然气的价钱。”
北七家镇5个居民小区的居委会、物业公司于今年3月5日，联名致函北京昌东顺燃气公司。在《关于要求尽快通天然气的报告》的联名函中这样写道：“小区居民问我们居委会，何时才可以像城八区居民一样，使用上干净、安全、燃烧值高的天然气，这样大家就不会担心饭做到一半而没有煤气了……”
民营燃气公司骑虎难下
“我们的压力可想而知。”昌东顺燃气公司副总经理何四保说，由于卡在“供气”的关键环节上，他们公司陷入骑虎难下的尴尬局面。
“在我们公司修建天然气管线前，作为北京市唯一一家供应市政天然气的国资公司，北京市燃气集团曾向我们作出承诺，管线验收合格就给供气。但直到今天，他们仍以各种理由拖着不给供气。现在，管道无法运营，居民意见很大，近5000万元的投资也收不回来。”昌东顺燃气公司法人代表孙海林说。
燃气集团曾承诺“供气”
据知情人透露，早在6年前，这两家燃气公司还共同出资，修成了一条由市政府规划的天然气主干线。昌东顺公司副总经理何四保说：“合建高压管线期间，我们提出在当地修建中压管线，得到市燃气集团的供气承诺和支持。”昌东顺公司随后完成了《关于北七家镇及小汤山镇地区天然气管网工程项目建议书》。
曾于2001年参与审查的原昌平区发展计划委（现昌平区发展与改革委）的张春生科长说：“有民营企业自愿出资修建市政基础设施，又有市燃气集团的供气承诺，我们就把这份建议书及时上报给市发展计划委（现北京市发展与改革委），等待批准。”2001年9月25日，建议书获得市发展计划委批准。批复认为：“该项目实施后，可为4.6万用户供气。”
在获得市区两级规划委、市政管委等部门审批后，2002年7月，总长约15公里、几乎覆盖整个北七家镇及小汤山镇的中压天然气管道网正式铺开。至2005年6月全线验收合格，历时3年。
燃气集团
最终拒绝向北七家地区“供气”
昌东顺公司致信副市长
在天然气中压管线正有条不紊推进的同时，北七家镇的居民小区也在不断增加，变化日新月异。
“到2006年，在建楼盘除外，镇上已有22个居民小区，粗略统计，小区居民人口有十多万人。”北七家镇社区服务中心（相当于市区街道办事处）主任唐俭锋说，“1999年，这里的居民小区还不到5个，人气远没有现在这么旺。”
北七家镇镇长徐金旺告诉记者：“北七家地区天然气管线兴建期间，很多开放商，像八仙别墅、名佳花园等，纷纷同昌东顺公司签订供气协议，进而向购房者承诺，管道通气后，向小区提供价格为1.9元的市政天然气。”
2004年4月7日，鉴于“全部中压管线及入户条件已基本具备，用户的通气要求也日趋迫切”，为尽早解决“供气”问题，昌平区北七家镇政府致函北京燃气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恳请“给予大力支持配合，尽可能在2004年5月1日前解决并网供气问题，造福北七家镇居民”。
同年6月11日，昌东顺公司又致信北京市副市长吉林。信中写道：“我们真诚希望市燃气集团向北七家镇地区供应管道天然气，解决镇域内居民生活的必需，以解决采暖供气的燃眉之急。”
6月30日，吉林副市长作出批示：“请周思（北京燃气集团总经理）同志阅处。”
燃气集团拒绝“供气”
但是，燃气集团最终拒绝向北七家地区“供气”。
2004年7月，在昌平区市政管委主持召开的关于解决昌平区北七家地区供气问题的协调会上，北京市燃气集团公司负责人表示，随着近几年北京市天然气的快速发展，天然气供需矛盾比较突出，预计供气缺口为2亿立方米左右。在这种情况下，北七家镇并网的可能性不大。
同时，燃气集团方面认为，从该地区已经建成的管线和燃气管网规划来看，昌东顺燃气公司同昌平区另一家燃气公司，在管线上有相互交叉的地方，市场状况比较混乱，安全责任很难分清，也不宜接入城市管网。建议先由当地企业进行整合，在具备特许经营的条件下，对管网的安全性、设计的合理性等作出评价后，再商谈并网运行和供气问题。
一个月后，北京燃气集团方面复函北七家镇政府表示，北七家地区的燃气企业必须整合成一家，取得特许经营许可后，燃气集团公司才能给予通气。“在没整合之前，只能由贵镇的燃气企业自行解决供气问题。”
另建管线
燃气集团被指“争夺市场”
签“供气协议”陷入死结
2006年7月，北京昌东顺燃气公司正式向北京市燃气集团、北京市政管委燃气办递交申请，请求签署供气协议，办理燃气经营许可证。
“市政管委认为，昌东顺公司申办材料齐全，可受理申请，但又提出我公司先与燃气集团签订供气合同，解决气源后方可批准。而燃气集团则要求我公司先由市政管委办理特许经营许可证，同时要求我们与北七家地区另一家已濒临倒闭的燃气公司整合以后，方可解决供气问题。”孙海林说，“两家的说法‘互为条件’，踢起了皮球。”
北京市燃气集团负责人于利接受采访时说：“燃气作为很特殊的行业，有很严格的监管。作为基础能源，由政府监管，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的。”
就此事，北京市政管委宣传处郭处长表示：“进入市政公用设施领域的企业，肯定应有经营许可证。目前，市政管委正在努力协调此事，暂时还协调不下来。”
燃气集团开出供气条件
就在昌平区政府、北七家镇政府积极出面协调之际，北京燃气集团向昌东顺公司提出签订供气合同的两个必要条件：一是必须与专门生产供应压缩天然气的龙昌万通公司整合，整合后方可签订供气合同；二是市燃气集团公司以净资产的价格收购北七家天然气管道项目。
对于这两个“供气”条件，孙海林说：“我们公司是经市政府发改委批准的在北七家镇唯一的市政管道建设经营公司，龙昌万通燃气公司与昌东顺毫无关系，为什么必须同他们整合；龙昌万通燃气公司负责人因涉嫌‘经济问题’，资产已被司法机关财产保全，已不具备整合条件；同样作为企业，燃气集团是否有权要求其他企业进行整合？”
而关于“收购”，孙海林的疑问是：“市燃气集团有什么权限和法律依据，把强行收购作为供气的先决条件？”
另建管线被指“争夺市场”
到了9月中下旬，一段直径约为30厘米的黑色管道，在昌平区定泗路北一个深挖的工地坑道里暴露出来。这段天然气管道长约5000米，它的另一头直达位于立汤路沿线的高压天然气管道。
它的所有者是北京燃气集团工程咨询公司。在东方普罗旺斯小区东西两侧，这条管线已经成功地开了供气口，也就意味着它随时可以为附近的小区通上天然气。
这条管道从动工开始，就遭到昌东顺公司的强烈反对和抵制。昌东顺公司工作人员曾两次上工地阻止施工，双方一度发生对峙。
昌东顺公司为何要阻止施工？北七家镇镇长徐金旺分析：“燃气集团最初告诉我们，那段管道只是‘过境线’。在开工修建过程中，附近的八仙别墅及东方普罗旺斯小区的开发商由于着急，就同北京燃气集团达成供气协议，以至于在两个小区附近开了供气口。尽管目前还没有供气，但是昌东顺公司认为这是北京燃气集团为了抢夺市场不惜重复建设，所以极力反对。”
那么这段管道究竟有没有获得有关部门审批？
北京市燃气集团负责人于利说：“北京这么大，我们的管道哪儿都有。我们建设的都有政府立项，都是有规划的，不批就不可能去建设。我们在全北京市到处都在建（管线），哪儿发展，我们就建过去。”
然而，昌东顺负责人称：“北京燃气集团根本就拿不出合法手续。”
苦盼燃气
业主通过居委会四处求助
居民苦盼市政天然气
就在两家燃气企业在“供气”问题上僵持不下时，居住在北七家镇地区的居民通过居委会四处求助。
今年10月26日，北七家镇部分居委会联名向媒体反映问题。在公开信中，他们言辞恳切地说：“事隔多年，我们仍然使用各种气源，这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多问题，一是价格贵，二是不安全，三是没保障。冬天来了，我们十分担心因为燃气难以保障而影响居民的正常生活……”
昌平区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干部说：“2004年入冬，北京出现气源紧张，北七家镇发生了居民家‘断气’的事情。2005年，由于一些小区没有兑现供应天然气，居民们十分不满。我们跟广大居民的心情一样，希望早日‘通气’。”
市政管委多方寻求气源
事实上，这个问题已经引起北京市有关部门重视。昨天，市政管委宣传处郭处长告诉记者，燃气办主任李楠目前正在昌平区，他正会同该区有关部门，制订今冬燃气供应应急方案。“李楠主任告诉我，因为天气转冷，用气高峰即将到来，在昌东顺燃气公司尚未同燃气集团达成供气协议的情况下，市政管委燃气办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多方寻求气源，以确保当地居民入冬能用上燃气。”
本报记者童光来/文 姚宝龙/摄影 (责任编辑：刘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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