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记者 李鑫金 吕新颖
“人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兴高采烈地诋毁诗歌”(邹静之语)。2006年9月以来,诗人赵丽华2001年创作的作品突然在网上“走红”,其“大白话”的诗歌风格被众多网友模仿并嘲笑,还有网友专门建了一个网站叫“梨花教派”,将赵丽华的旧作全部照搬,让网友做诗进行“PK”。 更有甚者,索性将赵丽华称之为诗坛的“芙蓉姐姐”“梨花教圣母”等。
赵丽华自己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蒙了。“我发现其实恶搞并不是这几日开始的,一个以我的英文名注册的网站早在8月8日开通了,但一拨儿人在那儿折腾了半天发现人气不足就转贴到各大门户网站。那些作品我没有公开发表过,是有人在故意整我。2001年的时候我开始接触网络,随手写写,我自己都丢掉的东西,这也许给始作俑者留了机会。”
诗人就这样被恶搞了。于是其他的诗人迅速反弹,瞬间分成了“挺赵派”和“反赵派”,并展开了激烈骂仗。此时,韩寒又插一杠子,在其博客上放言“现代诗歌和诗人都没有存在的必要”,并称诗人所唯一要掌握的技能就是打回车键。这话一下子激怒了几乎所有的诗人。原本争论不休的诗人们开始一致“攘外”,伊沙、沈浩波等知名“下半身诗人”首先“挺身而出”,加入论战,9月30日,以四川诗人杨黎为首,上百位各个流派的诗人齐聚北京第三极书店,搞了个《支持赵丽华,保卫诗歌》朗诵会,意欲“挺赵”,不期而然作为主角的赵丽华没来,这个朗诵会却以一位苏姓诗人的裸体秀而草草收场。
整个80年代,写诗是时尚,北岛是偶像,诗人成了那个时代当之无愧的明星和社会精英。随后,时代变迁,人文挪移,诗人及诗歌开始渐渐淡出舞台,成为“冷风景”。但谁也没有想到,诗歌在经历了16年边缘化之后,竟随着诗人赵丽华作品的饱受争议和恶搞,而再次引起轰动效应——只不过,这一次诗歌成了一个笑话。
记者:这一事件对你个人和诗坛有何影响?
赵丽华:如果把这个事件中对我个人尊严和声誉的损害忽略不计的话,对中国现代诗歌从小圈子写作走向大众视野可能算是一个契机。国内好的诗人很多,建议大家多读读他们的作品。像宇向、张力、水晶珠链、沈浩波、杨黎、何小竹、金海曙、伊沙、木桦、土豆、符符、张小静、吴虹飞、南南(张鱼烧)、吕约、恶俗、巫昂、溜溜、苏浅、孙磊、丑石、周公度、徐乡愁、盛兴、本少爷、李红旗、庞华、马知遥……他们都是写出过好诗的人,还有很多,需要拉一个更长的名单,他们是正在当下诗歌现场的诗人。当然我也会拿我自己满意的诗歌出来,以供批评。但如果大家仍说,这样的诗歌我们不买账,那就不买账好了,反正诗歌从来都是少数人的事业。人人皆诗倒不正常了。
记者:中国诗坛的现状及发展趋势如何?
赵丽华:每一种艺术范式的发展都有其一定的传承。如果没有现代绘画的修养和认知,那么康定斯基的画作顶多会被认为是随意涂抹的色块,夏加尔就是一个儿童的涂鸦,而毕加索、蒙克、安格尔等就会被叫做一个个的疯子。如果没有对中国诗歌近20年来的发展有所了解,不知道“朦胧诗”以来对中国当年思想及政治现状的观照,不知道“第三代诗人”运动所倡导的诗歌理念,不知道伊沙、杨黎、于小韦、韩东、何小竹、小安、吉木狼格的诗歌以及世纪之初以来活跃在“橡皮”网站及其后“果皮村广场”“锅巴”“壶说吧”等网络论坛上那些年轻诗人的写作,他们又怎么可能理解我们这一部分与此风格类似的写作呢?每个人有什么样的写作是写作者个人的自由,诗歌更是神游八荒、空灵自由的东西,没有人可以为它制定一个标准,没有人能统一到一个范式。不是李白的诗歌才是诗,也不是海子的诗歌才是诗。
记者:你怎样看待“支持赵丽华,保卫诗歌”声援你的做法?
赵丽华:我对行为艺术非常有偏见,我看不懂它。但我想它或许是想脱掉诗歌这些年来承载和负荷的太多东西。不论我懂还是不懂,我都对他们的支持表示感谢。
记者:你如何看待“恶搞”事件?它属于个人事件还是诗坛事件亦或是某种社会现象?原因是什么?
赵丽华:从这个事件来看,背后似乎隐藏了更多我们用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恶搞者固然可恨,但更让人担心的却是恶搞者后面部分盲目的网民,他们很大部分是一些大中学生。这个事件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件了,它俨然已经成为一种对抗。一种新生事物与传统的对抗,这种对抗一方面是中国现代诗歌,另一方面是少数网民和大众的诗歌观,而他们背后则是整个传统的诗歌教育制度。
记者:诗人(或者说诗歌)被“恶搞”说明了什么?
赵丽华:我认为“恶搞”这个事情是社会意识形态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当今时代的一种正常现象。而网络又给这种恶搞提供了自由的平台和迅速传播的可能。不论电影《无极》被恶搞,还是《夜宴》被恶搞以及油画被恶搞,再到我的诗歌也被恶搞,都属于正常现象,它说明任何的艺术都不是只有一种形成方式和途径。你搞严肃版,我就搞调侃版;你搞崇高版,我就搞恶俗版;你搞沉重版,我就搞轻松版……这些都无可厚非,因为我们已经迅速进入到了一个解构的时代。承蒙这次恶搞的始作俑者如此煞费苦心,专门做以我名字命名的网站,成立什么梨花教派,连篇累牍多方造势,再加上一些以抓热点和制造热点为业的媒体的推波助澜,使我这样的无名之辈得以为人所知。
记者:那么,你认为当今社会到底需不需要诗歌?
赵丽华:他们需要不需要是他们的事情。我喜欢诗人橡子的一句话:“没有被诗歌浸润的一代是荒凉的。”我把这句话送给那些不需要诗歌的人。
记者:但现代诗歌却在日趋小众化和圈子化。
赵丽华:诗歌的小圈子化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才真正出现的事,诗歌自古以来都是中国人的基本文化素养。现代诗的发展的确让诗歌越来越“小众化”,这很可能就是诗歌发展的大趋势。我个人认为诗歌从来是少数人的事业。
记者:在诗文方面你日后作何打算?
赵丽华:我并没有拿写作当个什么终身事业。这次之后,如果我厌倦了,有可能就不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