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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有顺(评论家)
《天地人心》是站在人类文明中“常道”的角度,来考量当下文化的偏私。那些曾经在中国人的生活中奉为经典的文化理念,今天几乎已经无迹可寻。
王兆胜先生是我敬重的有真知、见性情的理论家,他的《林语堂的文化情怀》、《真诚与自由——20世纪中国散文精神》、《文学的命脉》等著作,文辞锐利,创见独特,论述温润而富有激情,同时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在今天这个学术日益体制化、空洞化的时代,哪怕是年轻的学人,显露出来的也是苍老的面影,学术似乎成了冷漠的材料堆砌或概念演绎,已不再关涉学者的生命与情怀——当所谓的学术完全遁入一个封闭的空间,这种学术实际上也就死了。
那些拥有死学问的人,在观察世界、认识人心上,视野必定是残缺、僵化的。这种人,即便学富五车,也不值得佩服。学术并不等于知识,它理应关乎生命的自我觉悟。《中国学术流变》(冯天瑜等编著,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一书的序言中说:“‘学’的本义为觉悟,引申为仿效、认识、学问、学习、学科;‘术’原义为古代城邑的道路,从所取道路引申为权术、手段、技术。”照此解释,“学”实为“觉悟”,“术”即“方法”也。学术,就是生命觉悟的方法;学者,就是生命觉醒中的人。梁启超在《学与术》一文中也说:“学也者,观察事物而发明其真理者也;术也者,取其发明之真理而致诸用者也。”可见,任何的学术,都要关乎一个自由的心灵,都要把人引向觉悟、明白真理,这才是学术的正大一途。遗憾的是,随着学术权利的泛滥和学术体制的恶化,学术与人心的亲密关系已经被当下的许多学人所漠视。
王兆胜显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的理论文字,并不愿被当下的学术潮流所制约,而是一直在突破现有的表达空间,以期将自己的笔深入到所论对象的内部。他研究林语堂的“文化情怀”,他追索中国散文的“精神”,他关心“文学的命脉”,便是这种理论追求的生动注释。很显然,王兆胜的文字后面,站着他这个人。他是热情的,因为他对世界还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你从他的研究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生命表情,这样的学术文字,在当代并不多见。王兆胜何以能够把自己从那些僵死的学问中解放出来?最近读了他的散文随笔集《天地人心》,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天地人心》主要是一些思想短章,却能帮助我们洞察世道人心。作者表达的是关于天、地、人的感悟,归结点却在“心”上。王兆胜在“自序”中说:“每个人都有一颗心,问题的关键在于:他的‘心灯’能否清澈明亮,能否有古道热肠,有没有大的光辉。”
王兆胜所要守护的,其实不过是人类文明中的“常道”——那些根本的、不变的价值和信念。谁会想到,不过是几十年的时间,那些曾经在中国人的生活中奉为经典的文化理念,今天几乎已经无迹可寻?王兆胜有一篇文章叫《重视常识》,就是要人类重新学习与天地之道如何和谐相处的常识——他的文字,处处可见他的赤子情怀。他怀着感恩和敬畏书写,绝不在世俗面前低下他那颗高洁而骄傲的头颅。这的确是一些有情怀的文字,它充分展现了一个学者的胸襟和旨趣。我一直认为,笔墨是从一个人的胸襟里来的。胸襟小,笔墨里的气象就小;旨趣俗,文字里的味道也俗。散文随笔的写作尤其如此,所以梁实秋说,“有一个人便有一种散文”。今天的散文,境界一直上不去,问题就出在人身上。要改变这种状况,散文写作者就要扩展自己的胸襟,提升自己的旨趣,并学习在真实和信念里,让心有所行动。真的背面是假,心的背面是僵死的知识,而散文所有的努力,其实不过是要让灵魂发出独立、有力的声音,从而在实感世界里确立起自己的精神坐标。F158
《天地人心》王兆胜著
山东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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