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作者:黄伟超
很不习惯教室里忽然之间空出了那么多的座位,总觉得还是置身在驿站,在渡口,隔着一年的时光,眺望着要踏去的碧海青天。看着同窗十几个人为前去菲律宾而忙碌地收拾行装的身影,总有些许慌措:明年的自己是否也能有如此的自信、坚定与稳重成熟?可还是掩耳不听迟到的暮鼓的声响,也不想过早地去朝花夕拾,依然坚持拒绝与衬衫、皮鞋相随而来的现实。 想想,明日又天涯,也焦急,也期盼。
6月3号,没有去送他们。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僵硬地敲着键盘。煽情的是,外面还下着雨,很大,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一股一股的流下来,很像是一颗颗很大很大的眼泪。班长发来信息,说很多人都哭了,他也差的哭了。那一刻,生涩的文字突然在脑海里缠绕,像是一个出走的人,又挤进人群,想把围城里温暖的感觉,握在掌心,一会儿就足够了。
三毛说,不要回过头去看过去,当心变成盐柱。可是记忆还是会在某一个大声喧哗或是沉默无语的时刻爬上心头,偷偷地窥探一角,或悲伤,或欣喜。大一时的张扬,大二时的沉迷,大三时的乱、伪饰与自欺欺人,都像是灰色的电影镜头,闪过,也才知道它们都曾经那么真实的存在过。
记得张国荣在王家卫的电影里,有一个镜头,不停地喝着一种叫做醉生梦死的酒,眼角眉梢,满满的愁意。关于遗忘,没有过多的感慨。在写学年论文的时候,以肤浅的眼光去看白先勇小说里的存在意识,也许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笔下的芸芸众生,世俗百态,有些人尽管活的荒谬,活的虚无,但曾经美过,便是他们存在的全部意义。有人说,学着去遗忘的人会活得比较幸福,但还是无法勉强自己刻意地去遗忘。有些事,有些人,依然停留在发生的那一天,不愿意走,在记忆里被压缩,偶尔解压,刷新,却仍旧清晰如昨。
在一份平摊的周刊里,看过密密麻麻的文字之间很戏剧性地放着同样两张如花的笑脸,一边是张纯如,一边是张悦然。张纯如是一个很会记忆的女子,也因为记忆让她沉痛,让她背负不起史实的残酷和血腥。她无法选择遗忘,便注定了和过去的伤痕一同压抑。而张悦然明净清纯的表情,也一样敏锐感伤,忧郁自省,但却带着蜕变的疼痛,在破茧成蝶的过程中,可以笑得很沧桑。她也是无法拒绝遗忘的,但却可以带着伤痕前行,像青涩的樱桃褪去伤痕累累的表皮,终究换来了坚硬的外壳。
昆德拉说,幸福是对重复的渴求。不懂他的话,对重复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排斥感。这个学期,厌倦了枯燥的语言课程,在一段长长的极其浮躁的日子里,成为两个宿舍牌桌上的常客。可耻自己对生活媚俗的言行,对旁人虚伪附和的态度。有时候,带上耳机,听不见众人喧嚣的声音,仿佛隔着一段距离,感受着渐行渐远的大学时光,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寂寞和一种孤芳自赏的美丽。
一天晚上,在宿舍的阳台上,听着舍友一遍有一遍地弹奏那首《蝴蝶花》,莫名其妙地难过。想想现在的自己,真的很失望,也很失落。一直自以为聪明如斯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又怎么会固执的不肯表露真实的自己,又怎么不愿意冷静而辨证地面对生活呢?其实,还是有一些美丽的东西沉淀在心里的;其实,擦拭蒙在心境上的灰尘,还是善良和善感的;其实,在沉闷和浮躁的背后还是有向上积极的态度的。只是,不可以让这些珍贵如不再来的校园民谣般的信念,在一遍又一遍的摇滚呐喊中,沉寂下去。真的,它们是如何如何的弥足珍贵。
和学长在文科楼顶看过海,在他即将毕业离去的时候。他说,不是师院的水泥地太硬,印不下他的足迹,而是他走得太匆忙了。我想我也留不下足迹,在这里,我走的每一步都太轻,太浅,太浮了。没有足够厚重的力量给自己的大学生活划上充实的句号。
回了一趟老家,探望病重的兄弟。第一次对死亡感到恐惧。回来以后理了一个光头,朋友问我,是不是“剃发明志”。“凉快一点!”我嘴上说的很轻松,心里却告诉自己,要爱自己,更爱自己。
在博客上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一苇”,释迦牟尼一苇渡江,自己需要的也是这一苇柔韧的力量。又想起“造船”的意境来,很温暖。“在焦灼中虔诚地祈祷,在坚忍中默默地造船,等待抛锚起航,等待春暖花开。”大一的时候,写下的熟悉的字迹,久违的心情,这一刻,洋溢在心里,是一种透彻的懂了。
很多时候,包括现在,能做的也只是“造船”,在韬光养晦的冬天里为自己造一艘等待风雨兼程的船,然后踏上甲板,告别,前行。同窗说去菲律宾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想体会坐飞机的感觉,她问我这样的理由是不是很不可理喻。可是真的需要很充分的理由吗?就像现在的我,也不考研,但还是穿梭在图书馆的楼层之间,常常的时候,带着大大的水壶,站在图书馆的阳台上,面朝大海,读着鲁迅,郁达夫。喜欢而已。
别,带着三年的苦闷,挣扎,寂寞,温暖,希望能够逢上一个晴朗美丽的天气,乘风而去,有眷恋,也洒脱。 (责任编辑:王玲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