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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培纯
由陆衡整理，古吴轩出版社出版的《林散之笔谈书法》是一本很好的书法谈艺录。全书七万字，归纳出《谈品格》、《谈门径》、《谈工具》、《谈本人》等十五个问题。这些问题是林散之与其弟子的笔谈记录。有些话，少则几个字，却字字珠玑，如:“拙、活二者都要”，“要有胆气、奇气、精神”。“定时、定量、定帖”；多者十来句，真是厚积薄发，“冗繁削尽留清瘦”的行文典范。话虽少，却涵盖了书法领域的方方面面。不仅如此，还谈了许多诗、文等的字外功。笔者执教多年，读来倍感亲切，觉得这七万字的书，足有七十万字的分量。这些话，是书家一生血汗的结晶，是哲人睿智的凝聚，如真金般闪光，似舍利般神圣。
林散之先生左耳幼聋，高年失听，与人接谈，必赖纸笔达情。更觉这些“吉光片羽”弥足珍贵。在所谈问题中，我以为最精彩、最能给人以启迪的是《谈品格》、《谈门径》、《谈本人》这三部分。中国传统教育始终把做人列在首位。先生说“学字就是做人，字如其人，什么样的人就写什么样的字。学会做人，字也容易写好。”“搞艺术是为了学做人。做人着重立品。无人品不能有艺品。”又说“谈艺术不是就事论事，而是探索人生。”“艺术家必须是专门同假、丑、恶作对的真人。离开真、善、美，便是水月镜花。”林散之把艺术、做人、立品、人生阐述得如此紧密、深刻，这在古今中外不可多得。他指出:“现在社会上风云变幻不定，一切不与人争。亦不与同恶，要做真人。”这绝不是逃避现实，而是体现了一位真正的艺术家远离浮躁，不求闻达，修炼身心，完善自我的崇高精神境界。他像一面镜子，照出纷繁世像，告诫我们如何立德、立命。他深有感悟地说:“做人是学不完的。我到九十多岁依然是个小蒙童。天天在学，越学越感到自己无知。身外名利，天外浮名，时间用来治学尚嫌不足，哪有工夫管浮名微利？不超脱也得超脱。”读到这里，仿佛眼前这位老者化做一座巍然矗立的高山，顶天立地！我经常想，我们成天写字，研读书法，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在书坛、教坛，我们应该怎样做人、育人，真应该静下心来认真思索了。
在《谈门径》中，林散之指出:“记住，学好一门就不容易。”“东波学颜，妙在能出、能变，他只写行楷。米南宫未必不会写篆隶，但只写行，草也不多。沈尹默工一体而成名，欧阳修大才，诗、文、书、画皆通，后遵友人劝告，专攻诗文，以文为主，后成‘八大家’之一。”故王夫之说:“才成于专而毁于杂。”在《谈本人》一节中，他写自己一生学书的经过十分感人，纸短难尽所言。他临《张猛龙碑》有两橱高。他的字外功也学养惊人。年轻时点灯读的《史记》、《汉书》九十岁还能背诵。语云:“一艺之成，良工心苦，岂不然哉？顾念平生，寒灯夜语，汲汲穷年，童年摹习，白首粗成，略具轨辙，非敢言书法也。”
林散之先生活了近一个世纪，给我们留下了一份精神瑰宝。借贵报一角向我的学员和广大读者推荐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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