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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特派记者 曹刚 文/图
姓名:林波涛
年龄:31岁
身份:上海市邮政局邮区中心局押运科“沪乌15班”班长,“领导”2名组员
“战场”:沪乌线(上海至乌鲁木齐),全国最长的列车邮路,单程4077公里
“战舰”:邮政车厢,列车第一节或最后一节车厢。被隔成3个区域,两边是货舱,容积约101立方米,中间用来办公和休息
使命:在沪乌两地押运邮件,途经18个交接站点,确保每份邮件安全准时送达目的地
1 2天2夜只睡了7个小时
昨天凌晨3时,T53次列车疾驶在大西北的茫茫戈壁上。
车厢轻微地晃了几下,林波涛从睡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来。这是火车即将到站的声音,他不会听错。“快到张掖了,准备交接邮件。”他从“办公床”一跃而下。为方便值班,林波涛常睡在邮政车厢办公室里,“办公床”的意思就是“办公桌+两床棉被”。每当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条件反射般地惊醒。
11月28日晚上8时38分,列车从上海出发,已行驶30多个小时。林波涛惊醒的次数很少,因为睡得很少,加起来不足4小时。
第一夜,他和2个徒弟一起忙到后半夜。在苏州至徐州的6个站点连续交接邮件,装卸邮件、分类整理、归堆点数,几乎一刻不停。忙到凌晨4时才睡,6时又起床,在郑州站交接邮件。
第二夜,站与站的间隔长了,邮件的交换量小了,3个人轮流值班,每次1人就能应付。但他还是每站必醒,睡得最少。
3时10分,处理完张掖站的交接,林波涛回到办公室,翻开报纸。开始值班。
半夜对付瞌睡虫,押运员都有一套:喝浓茶,看报纸,自己和自己打牌,实在坚持不住就打开窗吸几口冷风,窗外气温低于-10℃。
近6时,韩立祥来换班,林波涛重回“办公床”,倒头就睡。这一觉,是2天里最舒服的,长达3个小时。
2 师徒三人都想拿“真金奖牌”
韩立祥在办公桌前坐下,翻开书,刚看到第2页,耳边就传来师傅微微的鼾声。
2004年初,他拜林波涛为师。“师傅嗓门大,块头大,其他班的人都叫我们‘小胖子班’。”韩立祥今年27岁,脸上常挂着腼腆的微笑。“师傅1992年底参加押运工作,1994年就跑沪乌线了,十多年经验,我还差得远呢。”
韩立祥看书时,聚精会神。阖上书,封面赫然写着《现代管理学》。2年前,他报名参加大专自学考试。复旦大学行政管理专业16门课,如今已通过一半。
昨天上午8时30分,天空渐渐放亮。林波涛和刘磊陆续醒来。
刘磊,24岁,祖孙三代都干邮政,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和师傅一样,邮政事业就是我的生命,如果做不好,对不起爷爷和爸爸。”小伙子踏实肯干,几个月前调到“沪乌15班”时,多个班组都在“争抢”他。
“我发了多少万份邮件,但我自己这份‘邮件’老是‘发’不出去。”光棍刘磊一大早就开始自嘲,“人家好多‘白领’‘海归’,我是‘绿领’‘疆归’。一般小姑娘哪能受得了:上个星期还谈得好好的,这个星期就找不到我人了。”
一周出车,一周休息,这是“沪乌15班”的工作时间表。押运员里的光棍,为数不少。
刘磊话锋一转:“我更重要的目标,是做金牌选手。”上海押运员有一项特殊荣誉,工作满25年,将得到一枚金牌,由真金白银打造而成,价值数千元。
“这份荣誉,是我们班共同的目标。”林波涛突然冒出一句话。
3 货舱里几乎找不到站立的地方
最早踏入押运员这行时,林波涛并没有想得这么远。
他出生在新疆,跟随知青父母辗转南京、扬州等地,直到17岁时回沪。“在上海,我学会的第一件事:生煤炉;第二件事:倒痰盂。”林波涛的父母至今没有回沪,“和亲戚一起住,感觉有点像‘流浪’。上海没有‘家’,索性去远方寻找。”
这一找,就回到了出生地。“从上海到新疆,又从新疆回到上海,每年一半时间,我都在路上。”办公室内突然酒香四溢,打断了林波涛的思绪。原来,一个包裹里的五粮液酒瓶碎了。
“用户没有用木箱,也没贴‘红杯’图标提示‘轻放’。”林波涛仔细检查后得出结论,“不是押运的责任。每次碰到突发事件,我都要写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
2天来的突发事件不少——
列车出发时,货舱里满满当当,邮袋横七竖八地堆着。押运员先得分类整理,但几乎找不到立身之地。好不容易站稳,又险些“祸从天降”——一大袋包裹突然滑落,差点砸到人。
第一夜忙到次日凌晨3时35分,总算临近睡觉时间,但突然发现少了一袋邮件。刘磊和韩立祥准备把两个货舱翻个遍,还是林波涛经验丰富,先看夹缝,找到了“躲”着的邮袋。
4 车停6分钟,交换邮件近600袋
在西安站,列车只停6分钟,邮件交换量却多达近600袋。
卸货、装货、计数、归堆,整个过程好像打仗。门刚拴上,列车一震,缓缓启动。刘磊这才发现,右膝不知何时擦破了一块皮。
“我们都是轻伤不下火线。”林波涛连忙拿出小药箱,帮刘磊简单处理伤口。
“被几十公斤重的邮袋砸伤碰伤,是家常便饭。押运员的痛觉比较迟钝,要等到忙完才看到伤口,血早就干了。”刘磊乐呵呵地介绍起了班里的“系列装备”。
药箱
除了常规药品,还常备着创可贴等。
针线
包班里人人都会针线活。“没办法,老是蹲着干活,裤裆经常绷豁,我已经补过3次了。”小韩有些害羞地说。
自制名牌皮鞋
“绿衣天使”少不了绿衣绿裤,还有一双绿皮鞋格外醒目。前端装了钢板,再重的邮袋砸上去,也不怕。“这可是‘世界名牌’。一双鞋2个牌子。”刘磊自娱自乐,用圆珠笔在鞋面画出了不同的品牌商标。“班长最有性格,自创了‘林’字牌。”
腰带
林波涛的皮腰带,被戏称为“拳王金腰带”。搬运邮袋前,他都要扎上腰带护腰。多数押运员,都有腰伤。
报纸
每次出发,都要带些报纸。新民晚报、环球时报、良友……这次带了7份当天报纸。“等有空看时,都成了隔夜货。因为第一天不敢多看,怕看完了第二天没事干。”林波涛坦言。
5 用身体围成“防护墙”压紧邮袋
与装备齐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困难重重。
脏
每次忙完一个交接站点,林波涛的眼前就会一片模糊。取下眼镜,镜片上全是灰。
每次干完活回到上海,双手漆黑,洗不干净。林波涛自有“妙计”:拼命洗衣服,手在肥皂水里多泡泡,衣服和手都白了。
臭
最臭的是羊皮。最刺鼻的是花椒,呛得嘴巴发麻。还有一些气味怪异的草药,最麻烦的是红花,渗出的碎屑染得身上黄一块红一块。“小韩有鼻炎,有时候碰到刺激性气味,会连打十几个喷嚏。”
饿
一日三餐,9时、16时、23时。每顿都不敢多吃,因为吃多了,干活弯不下腰。
新疆菜吃不惯,顿顿有土豆,还有红辣椒炒绿辣椒,天天吃面更受不了。
最怕春运,过道里人太多,走不到餐车,经常要饿一天一夜。
忙
一上车,林波涛脱下外套,穿着短袖在邮件堆里奔忙。窗外的气温接近0℃,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滴落。直到约5个小时后,他才第一次有空喝水,拿起桌上的大茶杯,一饮而尽。
除了忙于处理邮件,押运员还得经常扫地。“春夏扫灰,秋冬扫雪”。车门缝隙大,每天要扫十多次。
险
大风和沙尘暴,是最大的隐患。有一次在敦煌附近遇到狂风,车子摇摇晃晃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居然还留在原地。
今年4月,林波涛碰上20年一遇的沙尘暴。狂风卷着沙粒、鹅卵石,把6块双层钢化窗玻璃砸得粉碎。他带领组员,用毛毯和棉被堵住窗口;把小邮袋转移到车厢中央,以防被大风吹走;又用身体围成“防护墙”压紧邮袋。
列车晚点十多个小时,邮件完好无损。
6 经常在新疆或在列车上过年
后半段旅程,大都是茫茫戈壁。林波涛说:“到处都是荒漠,看了十多年,眼睛都花了。只得一直把窗帘拉上。”
距离春节还有2个多月,林波涛已在计算过年的排班表。自从走上押运岗位,他在新疆或在列车上过春节的次数,比在上海多。“有一年,大年夜从上海出发,在南京听到爆竹声,车窗外烟花漫天。”
鸡年除夕夜,“沪乌15班”正好到乌鲁木齐,狗年年初三回到上海。“不能和女儿一起过年了,老婆虽然很谅解,但我回去还是好好地安慰了她。”
2003年,林波涛娶了投递员王蓓华,次年7月,生下女儿林珺怡。
昨天上午,他一脸幸福地说:“女儿已经会打电话了,她说很想我。”女儿很黏他,每次看到他回家,都缠着他。“就是嫌我手太粗糙,不让我摸。”
他的钱包里,有2张照片,都是女儿的,一张满月照,一张近照。
“女儿在电话里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买衣裳,买鞋鞋’。这一点,我确实对不起她。从没给她买过新衣服,都是穿‘二手货’。”林波涛的脸上写满了歉疚,“我和老婆都比较节约。刚谈恋爱时,她要我送玫瑰花,我说‘买花还不如买羊肉串实惠’。后来到了情人节,我花27元买了一朵‘蓝色妖姬’,她又心疼了,说‘还不如买点吃的’。”
尾声
昨晚7时35分,T53次列车抵达终点站乌鲁木齐。总算可以休息了,但全体组员还得继续留在邮政车厢里看车,直到今天下午2时50分,跟随T54次列车从新疆押运邮件回上海。前两天的工作,几乎再全部重复一次。
这一次,47个小时辛苦,换来2558袋的邮件交换量。跑一趟就得处理上万件邮件。在押运员的岗位上,林波涛已坚持近14年,数千万份邮件在他手里经过,一份也没有少。
(本报乌鲁木齐今日电)
这只邮袋重几十公斤,但是小林一个人就能拎起来
小林和徒弟韩立祥在货舱内整理邮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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