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中的杨大妈一丝不苟：“把街道打扫干净了，咱心里舒服、高兴呀！”“杨姨”、“杨老婆”是其他保洁员对杨大妈的昵称，昨天下午4点半，杨大妈拿着自己的中午饭———两个热馒头给自己小姐妹谦让：“热的，一块吃吧！”身后的墙上挂着儿子孙子的照片，杨大妈回到自己租住的小房里，脸上挂着微笑，“好着好着呢！我这儿虽然没暖气，晚上也不太冷！”

　　她就像街边的那棵老树，在城市扎根，成为孩子们飞来飞去的停靠点

　　初冬的清晨，冷风瑟瑟，边东街上，两排法桐落叶飘舞，悄无声息地演绎着一段生命的咏叹。若不是为采访而特意停留，谁也不会在意这司空见惯的街头小景，包括在街边扫落叶的那个身影。

　　她叫杨淑侠，72岁，是张家村街办年纪最大、从业时间最长的保洁员，从50岁到72岁，她正在马路上度过自己的晚年。

　　杨大妈的家在秦岭脚下的长安区魏寨乡，家里几亩薄地，靠天吃饭，日子过得艰难。40年前，她就带着孩子到城市谋生，干过小工，做过生意，甚至讨过饭。那一年，她在大学南路一家餐馆打工，听说政府要招人扫马路，就去报了名，被分配清扫友谊西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一扫，就是20多年。

　　当年的这份工作，每月有60元的收入，依靠她的工作，孩子们一个个走出山区，来到城市谋生。由于没有多少文化，孩子们的打工经历总是时断时续，自己做保洁员虽然辛苦，但收入相对稳定，既不愿增添子女的负担，又想着给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因此，杨大妈很是珍惜这份工作。每天披着星星上班，顶着月亮回家，几十年下来，她就像街边的那棵老树，在城市扎下根，成为孩子们飞来飞去的停靠点。如今，4个子女都已成家，孙子也大都成年。孩子们也曾劝她回家养老，她却不舍得走，说自己习惯了城里双脚不沾泥的大马路，看着车多人多，心情开阔。更重要的是，以她的年纪，回到农村什么也干不了，而在这里，靠一辆保洁车，72岁的她还可以过自食其力的生活。

　　送老伴下葬，是她22年来惟一一次请假

　　3年前的一个早晨，杨大妈在扫街时得到老伴病危的消息，她放下条帚赶回去，老伴已经走了。一直以来，杨大妈带着子女们在城里打工挣钱，老伴一人在家守着几亩薄地。这天挖地回来，摔了一跤，就再没起来。

　　老伴下葬时，杨大妈哭得嗓子都哑了。老伴身体一直不好，需要人照顾，但从没张口叫她回去。只是每到地里有了收成，就赶来城里，给她和孩子们送米和面，老伴一辈子在土里刨食，所以很看重她这份给公家干的工作。

　　老伴下葬的当晚，杨大妈就赶回来了，第二天凌晨，又推着保洁车上路了。很少有人知道，为老伴送葬的这4天，竟是她干保洁员22年来第一次请假。

　　眼下，杨大妈独自租住在边西街的一处民房。记者提出到她住的地方看看，她却不停推托：“太窝囊了，见不得人！”经反复要求，她才勉强同意，一路上她不停地说：“看了莫见笑呀！”

　　而眼前的情景，实在很难叫人笑得出来。一间小屋，被成袋的废品和木料堆满了，连惟一的一张窄床也被占去了一半，要躺上去睡觉，身子必定是要蜷缩着才行。杨大妈说，这些废品是她平常扫街时捡的，打算攒起来卖点钱，但今年“创卫”，工作忙，早出晚归，堆了快一年也没时间卖。那些木材，是从街边的工地里拣来的柴火。蜂窝煤太贵，她舍不得用。

　　房子月租150元，算是她500元工资的最大支出。她的生活简单得近乎残酷：开水就馒头就算一顿饭；吃菜都是到市场上拣；一把铁锹用了十几年；一张塑料布就是雨衣，在她看来，能多节省一分钱，就能给子女多一份帮助。好在她身体硬朗，多少年没有生过病，她说，这也是干保洁锻炼的好处。

　　为社会做贡献，得到的尊重、帮助和感谢，是别人体会不到的

　　几年前，街道办考虑过让杨大妈等年纪大的保洁员退出一线，可每次找她一谈，平日乐呵呵的她居然“爆发”了，追着领导问：“我哪里干得不好，你说！”“不让我干，我就待在政府不走！”

　　实际上，一个保洁员要负责包片道路的清扫保洁，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收入仅有500元，很多人都不愿意干。包括杨大妈的大儿子和大儿媳，也都曾干过保洁员，不久就改行卖菜了。已是72岁的杨大妈不肯放下扫帚，除了不愿增添子女的负担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份工作让她在城市里感到一种依靠和温暖。

　　杨大妈告诉记者，这么多年来，自己全身上下没买过一条线，里里外外的衣服全是别人送的。去年，她在大学南路扫街，街边的一家服装店要搬迁，女老板特意挑了四五件新衣服送给她，她感激得一再道谢，那女老板却说：“大妈，你每天把我们店门口扫得那么干净，我们应该谢谢你才对！”

　　还有友谊西路上的一家诊所，知道杨大妈血压不好后，隔三差五就招呼她去量血压。包括街上的许多店家，为减少她的劳动量，特意把垃圾送到她的保洁车上，还经常热情地招呼她：“歇歇吧，喝水不？”还有街道办，更像是娘家，逢年过节有领导慰问，送福利，就是生活上有困难，也有组织上解决。因此，在杨大妈看来，做保洁员，为社会做贡献，因此得到的尊重、帮助和感谢，是干洗盘子等工作体会不到的。更重要的是，这几年，保洁员的工资上涨了，工作条件改善了，各种福利保障制度也在酝酿之中，这让杨大妈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因此，她工作起来也更是卖力，别人招呼她休息，她说：“工作还没完呢！”有人劝她少干点，她说：“扫地就是锻炼！”半个月前，街道办把她从大学南路调到边东街，她找到领导问：“为啥呀！”领导说：“冬天边东街落叶多，扫得不干净影响创卫，大妈干活不偷懒，交给你放心！”她一听，很是高兴：“这是夸我的工作呢，我一定给咱扫得干干净净！”

　　这一天，正巧小儿媳到城里来，也打算在城里找份工作。“保洁员这活儿我不想干，我妈干得实在辛苦，我们对不住她！”杨大妈打断她的话：“能劳动是福，我还干得动，心里高兴哩！”文／记者陈颖图／记者王平

　　编后在很多人眼里，已是72岁仍在扫街的保洁员杨大妈一定有不少的心酸。的确，繁重的工作、微薄的收入、缺乏保障的未来，样样都透着艰辛。但采访中，这位老人呈现给我们的，却始终是充满了温情、感动与满足的表情。也许22年的保洁员生涯，早已把她与这座城市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