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留良(1629~1683),字用晦,号晚村,浙江崇德人。清初著名思想家。明亡,散家财结客,图谋复明,事败家居授徒。康熙十七年(1678年)诏举博学鸿词,他誓死拒荐。后为僧以终。著述甚富,有《吕晚村文集》等数十种。 他有强烈的反清思想,极力推崇朱熹的种族思想,认为“夷夏之防”比君臣之义更为重要。卒后40余年,以此引发一场大狱。雍正六年(1728年)信仰其学说并与留良次子吕毅中等人来往甚密的曾静(湖南靖州人),遣其徒张熙游说川陕总督岳钟祺反清事败,清廷获悉留良的反清思想,藉此兴起一场震惊朝野、历时四年半的文字狱。结果留良及其已故的长子吕葆中被开棺戮尸,吕毅中与毅中之徒严鸿逵等多人斩立决,留良及鸿逵之孙辈全部流放宁古塔(今宁安)为奴。民间传说的女侠吕四娘刺雍正为祖父留良复仇的故事,即源于此。
当时吕氏诸孙12户,男女老小及家人仆妇共111人,全部流放。后至乾隆四十年(1775年),诸孙之一的吕懿兼及其堂侄吕敷先、吕衡先、吕念先四支近30人,又因事改发齐齐哈尔。这些人在齐齐哈尔族属日繁,以诗书世其家,衍为大户,且多名人。如留良玄孙吕景儒就曾因善医“活人甚夥”而有名气。
(引自李兴盛《吕氏祠堂与故宅亟待保护》)
晚上接到友人的电话,说是齐齐哈尔吕氏故居正在拆除中。
睡不着了,想到四五年前为保护吕氏故居所做的努力,心下一阵刺痛。第二天一早便登上奔赴齐齐哈尔的火车。
吕氏故居坐落在齐齐哈尔市建华区西二道街,是明末清初思想家吕留良后人在231年前(乾隆四十年)迁来卜奎后于嘉庆年间所建,共有47间房,占地2169平方米。
2001年,清史专家李兴盛发表呼吁保护吕氏故居的文章《吕氏祠堂与故宅亟待保护》(见本报2001年12月14日《城与人》专刊),当时我与齐齐哈尔相关部门联系,得到的消息是吕氏祠堂和与其相邻的东侧正房、东厢房已被列入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然而,在2002年扩道时,将吕氏祠堂东侧二十余间房屋拆除,其中包括已经列入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上报政府待批的东侧正房和东厢房。我在偶然发现这一事实后,曾到现场调查并发表专题报道《寻访吕留良后裔及吕氏故宅被毁记》(见本报2002年8月8日《城与人》专刊)、《被摧毁的岂止老建筑》(见本报2002年8月22日《城与人》专刊),同年11月13日,吕氏故居终于被批准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遗憾的是,同时被批准的东侧正房和东厢房已在半年前消失。但余下的数十间青砖房毕竟是吕家祖宅,仍然和祠堂一起见证着这一段历史。
就在那时,我逐渐与分散在齐齐哈尔、宁安(即吕氏先人最初的流放地宁古塔)、哈尔滨、北京、辽宁等地的吕氏后人建立了联系,他们见了我都很亲近。我曾开玩笑说:我也快成老吕家的亲戚了!而吕氏后人是拿着《黑龙江日报》回到原在浙江省桐乡市崇福镇的故乡认祖寻亲的。
2003年11月,由桐乡市人民政府、浙江省社会科学院主办在吕留良故乡桐乡市崇福镇召开纪念清初思想家吕留良先生逝世320周年的各项活动,我和吕氏后人一起接到了邀请函。那是吕氏后人跨越了270年历史断层的首次回乡,并在家乡受到隆重接待。
这以后,从齐齐哈尔传来的都是好消息。知道政府对于这一段历史的尊重,我很感欣慰。去年中央电视台也曾来此拍专题片。
下了火车,直奔吕氏故宅,远远的就看见那一片已成硕大的瓦砾场,原本尚存的西侧30余间房屋仅剩祠堂和正房。吕留良第十一世孙吕岩泰大哥和他的妻子张秀华大嫂和两个儿子在屋外等候———齐齐哈尔的朋友提前告诉他们我要来的消息。张秀华大嫂跑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失声痛哭。我心里万分难过,只能劝慰她。
那座西厢房也在两个月前拆了。我曾写过:“西厢房北侧的墀头上身的正面和侧面各刻着一个‘一’字和一个‘以’字。想起看过的照片上,东侧正房的左侧墀头同样位置刻着一个‘庥’字。如此推测,每间房上应该都有刻字了。不知吕留良的后人在自家的宅院里刻下了怎样的愿望。”
想不到承载这个珍贵历史见证的西厢房也难逃拆除厄运。怀着一线希望与文物部门联系,但愿他们能将这两块珍贵的砖刻收藏起来,但挂通电话对方却说不知道有这样的砖刻。幸亏4年前我曾拍了照片并发表。
我不敢相信,这么珍贵的历史文化遗存怎么会拆呢?吕氏后裔流放到齐齐哈尔后,以行医、经商、兴学为主,为齐齐哈尔的文化经济发展做出巨大贡献,而这一大片故居既是吕氏家族的历史见证,也是齐齐哈尔城市发展史的历史见证。如今,那在两千多平方米土地上矗立二百余年的数十间老宅都已消失,这里只剩下被定为文保单位的孤零零的祠堂和马上便要拆除的正房。祠堂墀头上部又称戗檐的砖雕和下部的砖雕已经丢失,龙吻也曾丢失,还记得张秀华大嫂在2003年6月的一个夜里焦急地打电话来告诉我这一消息。在我的文章见报后(见本报2003年6月26日《城与人》专刊《吕氏祠堂又遭破坏》一文),齐齐哈尔市各方都很重视,龙吻又找回来了(见本报2003年7月23日《城与人》专刊《吕氏祠堂龙吻失而复得》一文)。
但祠堂至今也未得修缮,屋顶布满枯黄的衰草,龙吻的位置仍然是蓝天下一个凄凉的空缺。寒风中,吕家两代四口人和两座老屋投向那一片空荡荡的大地的身影都那么孤单。
吕岩泰介绍,他家的房子除现居住的两间正房外,其余的都在1956年作为经租房由政府代为出租,房租一直付给他们到文革开始。他家现在还保留着经租房证。但在这次拆迁中,他们只是提出:为方便守护家庙吕氏宗祠,要求就近安置,按原面积解决两套小户型住房。但这一要求并没有被接受。
忽然想起了佘幼芝,那个在北京城为袁崇焕将军守墓三百余年的佘家的故事。佘家和吕家的历史有相近之处,他们和老宅生长在一起,这才是传承数百年的活态的可触摸的历史,是极其珍贵的无法复制无可替代的历史。因此,人跟房是不可以分离的,珍贵的老屋是不该拆的。然而,佘家和吕家都在拆迁之际流下无助的眼泪。
眼见齐齐哈尔的一段珍贵历史见证已经无可挽回地永远消失,我在已经拆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瓦砾场里告别吕家大哥大嫂,也告别那即将消失的老屋,再次感受无法言说的悲痛。我强忍住眼泪,但无法阻止它和着血往心里流淌。(黑龙江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