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猴儿
作者:付体昌
棉猴儿,就是带帽子的棉大衣,在故乡,人们都这么叫。
一提棉猴儿,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炊烟四浮的灶台下,一个黑泥鳅样的小孩,脸上脏兮兮的,穿件棉猴儿,奋力地拉风箱烧火,酒鬼老爹依然在炕上呼呼大睡。 他叫光辉,我的邻居,那时候大约七八岁。
光辉爹是个蹩木匠,日子过得非常凄惶。农闲时光辉爹就做些四条腿长度不一的小饭桌、小凳子卖,其它时间基本是醉的。光辉妈为了给他哥俩凑学费,就炸油条卖。虽然他家不太讲卫生,但是油条很好吃。一次我拿小麦去他家换油条,在走过堂屋的时候,差点滑倒,居然是两滩鸡屎……
冬天我们小伙伴都穿新衣服,光辉光新哥俩似乎只有棉猴儿穿,都是藏蓝色,出来玩的时候还都把尖尖的帽子戴上,真象俩只小猴子。他俩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在秧歌队伍里跑来跑去,自己却不敢过来和我们一起玩。他妈不让和穿新衣服的小朋友一起玩。
妈也给我做了棉猴儿,灰色的,但是我嫌难看,不穿。只在放露天电影的冬天,我才会穿上,坐在寒风中坚持把电影看完。那些电影早已忘记了内容,可是依然记得棉猴很温暖。
妈在卖了棉花之后,曾给我买了一件“皮夹克”代替臃肿的棉猴儿。我穿上很威风,小伙伴们也很羡慕,都说“跟黑猫警长似的”,以至于我晚上睡觉也不舍得脱。大约一周之后,感觉浑身潮湿,遂向妈反映情况。妈赶紧让我脱下棉袄和罩在外的“皮夹克”——乖乖,全湿透了,“能拧出水来”。妈研究了半天才明白,闷得。原来塑料布做的“皮夹克”密不透气,汗水不能散发,所以把棉袄溻透了。现在想想,我曾经穿着一个微型塑料大棚,得瑟了一周!好傻。
故乡刚流行“面包服”大约也是在20年前。那时候连面包都很稀罕,别说穿这么高贵的衣服了。我见到的第一个“面包服”是红色的,在义渡口的大集上,穿衣服的人不认识,听姑姑悄声说,看那人穿了个面包服哩,满是羡慕的口气。我跟在后边,用手偷偷摸了一下那红色的面包服,细细的软软的,很滑。后来,远在齐齐哈尔的亲戚给寄来两件俄罗斯“面包服”,在别人惊艳的目光中,一口气穿了六年,领子都穿丢了……
如今,在故乡棉猴儿很少见了,男女老少都是款式新颖的“面包服”“羽绒服”,还有不少爱美的年轻人里边仅穿件保暖内衣,外边一套西服,精神的像斗牛士。工作第一年,我曾给爸妈每人买了一件做工很好的羽绒服,妈笑着说“轻的跟屁一样,比穿棉猴儿舒服”。
当年,那个只有一件棉猴儿穿的光辉已成家立业,在外边打工不到5年,回家买了十来万的联合收割机,小日子过的特滋润。弟弟在家做木工,木床家具等工艺很好,远远超过了他老爹的水平,供不应求。他们早已再不为没有棉衣服换洗发愁了。
今天下雪了,我找出羽绒服穿上。闻着淡淡的霉味儿,我突然很怀念穿棉猴儿的日子,很怀念熟悉却陌生的故乡…… (责任编辑:王玲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