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彼得·奥图尔,很难不带着寻找那张大银幕上最美丽的男性脸庞的意图去凝视他。然而,那双曾经从阿拉伯头巾下露出的清澈蓝眼睛如今变得潮湿了。他的脸颊下陷了,皮肤也不再有光泽。不过,翘起的下巴和精致的骨骼构造偶尔仍能冲破年龄的薄雾,让人忆起过去的他。 还有一些时刻,当他的微笑浮现时,你会发现,他仍然是那个调皮、迷人、习惯于沉思、难以捉摸的人。
在一个秋日的午后,《洛杉矶时报》的记者见到了奥图尔。今年已经74岁的他坐在酒店的一张靠背长椅上,小心翼翼地反复往自己的嘴唇上抹润唇膏。他仍然很高很瘦,带着致命的优雅和脆弱。
对于爱情,奥图尔仍然充满狂热,就像他在新片《维纳斯》(12月15日上映)中一样。“刚刚认识,这两个人就觉得仿佛认识了25年或30年。他们长得好看难看并不重要,你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特殊的一对伴侣。如果这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当然更迷人。”奥图尔带着久违了的坏笑说道,“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发现。这一切都写在了纸上———《维纳斯》的剧本。”
这是奥图尔20年来的第一个主角。尽管曾七获奥斯卡奖提名,但年轻一代的影迷对他并不熟悉。比迈克尔·凯恩长一岁,比肖恩·康纳利小两岁,奥图尔属于另一个年代———他曾在《雄霸天下》中与理查·伯顿争吵;曾在《冬狮》中与凯瑟琳·赫本谈情,而他最著名的角色无疑是大卫·利恩名作《阿拉伯的劳伦斯》中那个骑着骆驼穿越沙漠的劳伦斯。
《维纳斯》:还能冲击奥斯卡?
2003年被奥斯卡特别荣誉奖提名时,奥图尔最初表示反对,给学院去了一封信,说自己仍然“可能凭借鸡奸犯的角色获奖”。现在看来,他没有在开玩笑,多年来一直在明星成堆的史诗片和无人问津的恐怖片中游弋的奥图尔在今年的《维纳斯》中,终于贡献了他事业生涯中最有趣和纠结的一次表演。
奥图尔在这部影片中的角色跟真实的他一样,是个演员。年华老去的演员莫里斯邂逅了一个可爱、迷失的年轻女孩。“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凭自己的年龄已经无法满足的女人充满了无望的激情。回忆自己曾经最擅长的游戏几乎让他很享受。”编剧汉尼夫·库瑞什解释说,“这是一部悲伤的电影,因为他有这么多的性渴望无法满足。但同时也是一部鼓舞人心的电影,因为他还在路上。”
出演这部电影,奥图尔放弃了过去的表演习惯,实践起当代盛行的自然主义表演风格。影片不是史诗性的,体现出真实生活的细小。拍摄过程中,奥图尔没有化妆,在自然的光线中,他质朴得令人认不出来,完美诠释了一个试图擦亮生命中最后火花的自信老人的心态。奥图尔也由此被评论界再次放到了奥斯卡影帝的讨论范围内。导演罗杰·米切尔回忆第一次和奥图尔碰面时的情景说:“彼得淘气、风趣、聪明,而且非常非常有生气。我在和他握手前就知道他是扮演这个角色最合适的人选,因为他拥有角色所需要的全部魅力和优雅。尽管他已经是个老人,但那带来了真实和脆弱。他仍然是个‘流氓’,但是一个穿越了时间的‘流氓’。”
事实上,奥图尔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但他始终保持精贵的生活方式。影片在冬日的伦敦街头拍摄,奥图尔要求剧组为他购置暖气机和一顶供休息时用的小帐篷。“我们一开始都觉得他的要求有点荒谬,但这是不错的发明。”米切尔说,“后来很多人都聚集到他的帐篷里,喝咖啡和热饮。”米切尔还补充说:“他痛恨和害怕寒冷,觉得寒冷是最危险的敌人。我觉得除此之外,他没什么害怕的东西。”
战时青春:光荣与梦想
这个下午,如同播放幻灯片,奥图尔简略回顾了自己的生平。他出生在1932年的爱尔兰,在二战期间长大,拥有一个“光荣与梦想”的童年。“我们7岁时战争开始了,6年后,我们13岁了。这6年是永恒的。从1942年开始,没人上学了。”奥图尔那时终日与小伙伴嬉戏,“空袭时我们躲在柜子里,那不是我生命中最害怕的时候,但确实很恐怖。距离我最近的一次爆炸大概离我只有30码远。”
奥图尔曾试图在《约克郡晚报》求职,他说自己尽管不喜欢记者的职业,但很喜欢有这么多同事的感觉,“男人们把比赛的票塞在帽子里,写完稿后一起去喝个烂醉。”19岁时,奥图尔加入了海军,在潜水艇上呆了14个月,“那些老兵遭遇过鱼雷和地雷袭击,而我只是个与这些体毛发达、优秀的男人在一起的孩子。”他的回忆很快进入了艺术世界。“很意外,我参与了屠格涅夫剧作《父子》,因为那个男主角跌断了腿。”他接着进入了英国皇家戏剧艺术学院,同班同学中有艾伯特·芬尼和艾伦·贝茨。
《阿拉伯的劳伦斯》:可怜的贝鲁特
《阿拉伯的劳伦斯》把奥图尔放到了电影史上的一个显要位置。那个年代没有电脑特技,电影人必须把成千上百的大活人放到沙漠中拍摄战争场面。影片花了两年时间才拍完,剧组先后转战亚喀巴、约旦等地。在那些日子里,奥图尔叹息说:“奥马尔·沙里夫(影片另一男主角)和我经常去贝鲁特玩。”那时的贝鲁特是中东最光芒四射的游乐场,“美丽。”奥图尔充满伤感地回忆,“可怜的贝鲁特,可怜的黎巴嫩,可怜的中东。”
两人拍片间隙最大的娱乐活动是去逛妓院。无论何时别人询问沙里夫拍摄给自己留下的最深印象是什么,他都会回答“逛妓院”。但是对奥图尔来说,他对沙漠的高温和干旱印象更深,“还有那种一无所有的感觉。那里简直是什么也没有,而一个人永远永远不可能习惯。你每天需要16品脱的水才能存活。”
奥图尔从来说不出自己最钟爱的角色,他曾在《雄霸天下》和《冬狮》中两次扮演亨利二世,并且两次都拿到了奥斯卡奖提名。他其他获奥斯卡奖提名的影片还包括《万世师表》、《特技替身》和《金色年华》。现在的他仍然片约不断,接下去有两部电影要拍。
几十年来,奥图尔一直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常与劳伦斯·哈维、彼得·芬奇等好友出去寻欢作乐。现在,这些好友都去世了,奥图尔也经历了离婚的挫折,还差点死于胃癌。被问及是否后悔过饮酒过度,奥图尔流露出不相信这个问题的眼神,“没有,一点都没有过。这是一种附加的能量,具有解压作用。我从没想过调整自己一塌糊涂的生活状态。”
尾声
尽管《维纳斯》中的人物莫里斯和真实生活中的奥图尔都是上了年纪的演员,都看着自己的朋友相继死去,但奥图尔说他和莫里斯其实没什么共同点,言下之意———不像莫里斯,他过去是,现在也仍然是个电影明星。
一个下午的聊天,奥图尔看上去倦了,他穿上外套起身,给了侍者小费。记者听到酒店门童在小声询问这个高高的老人是谁,为何看起来像个名人。临走之前,记者忍不住问目前独身的奥图尔,他是否像莫里斯一样仍然能爱?“我很肯定。”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如何去爱是另一回事。如果不能爱了,那么我的生命将非常浅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