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跟何勇喝酒,提起一个人,他叫然。具体是哪个然字没人知道,姑且就用这个最普通的然。何勇说他太逗了,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
这个然是个流浪歌手,他另有一个名字叫二表,据说在北京地下音乐圈,只要稍微混过的,没有不知道二表或然的,很多人提起他都会跟何勇有同感。 然而然一直行踪不定,给人一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
我跟然有过几面之交,那是几年前了。当时,然经常出没于尚未改建的东直门簋街,出没时间多为后半夜,至少我碰到他几次都是在后半夜。
然个头不高,五短身材,留着小胡子,头发半长不短,整个印象有些脏兮兮的。他背着把吉他,沿着簋街的饭馆挨家巡视,碰到熟人或半熟人便进去喝两杯,唱两曲。
记得有一次我正坐在某饭馆靠窗的桌子跟朋友喝第二或第三场,忽然发觉哪儿有点不对,一扭脸见然的大脸在窗外紧贴着玻璃正朝我们看。那气氛很是怪异,好像我们是橱窗里的商品或鱼缸里的鱼,他巡游至此,忽然对玻璃内这些眉飞色舞的物件发生了兴趣,当然这怪异的感觉只是一掠而过。
我们招呼他进来,他一进来马上就融入到玻璃内的气氛之中了,大喝大唱兼拥抱亲吻。据说他是有点双性倾向的,而我在酒后往往也忘了性别差异,因此我每次碰到他据说都要好一阵亲热,因为通常那时我已喝晕,所以具体情况我记不清了,但他小胡子扎我的感觉至今仍在唇畔,还有他的舌头湿漉漉的感觉。这个感觉之所以记得,是因为每次遇到他后我有时会担心自己别染上什么病。唉,我还是活得太在意了。
说到在意,记得有一次在东直门喝到早晨(夜里然曾出现过),正打车往家奔,我的BP机一阵狂响(那时我尚没手机),是然呼的,大意说,他没地儿住,想跟我回家,我没理。彼时的疲惫及又混了一夜后的沮丧盘踞心头,夜里曾有的那番四海之内皆兄弟的豪情已被我置诸脑后。但,倘若他是个女的呢?我想那就另当别论了,看来我不仅在意而且还不仗义。总之,说到混,碰上然这路人,每每让我汗颜。
然没有歌单,他什么都能唱,张口就来,来了就编,从“英特纳雄奈尔已经实现了……”到“你总是……太软……”我没见然要过钱也没见人给过他钱。据何勇说,他曾在几次摇滚音乐会上碰到过然,然每次都自己买票,然后在音乐会上跳着脚大喊:“摇滚了!摇滚了!”因此,有人说他不仅是伟大的艺术家,在地下音乐圈里,他也是难得的伟大的观众。
然是哪里人我不知道,据说他是学植物的。还据说他认为比之植物,人类的性关系简单低级,毫无美感可言,而植物则丰富多彩,变幻多端。比如每到春天那些为交配而开放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它们散发的各种芬芳,它们彼此静立不动,借助风,借助蜜蜂和蝴蝶,完成一年一次的交配。而人呢,不美丽不芬芳倒也罢了,动不动还要借助金钱、权势、手段。简直太不美好了。
东直门改建以后,变得整齐干净了,大家也去得少了。好久没见到然了,不知他在哪里,不知他现在是不是还那么能混,还那么浪漫。
前两天听一个搞电影的朋友说,有一部叫《后革命时代》的摇滚纪录片,那片子是北京地下摇滚乐队多年来的一个全景实录。片子拍了近5年,片中几乎涉及全部地下摇滚乐队。片中记录的是这样一群青年:他们没有稳定的工作,他们的生活缺乏物质基础,他们在享受着精神的快乐,但同时他们也要面对无以为继的物质生活。朋友说,然在那个片子里出现了,表现挺抢眼,但也是稍纵即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