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培：下一任中国网球教练？
上海网球大师杯期间，张德培与国家网球管理中心主任孙晋芳进行了一次正式会面。张德培此后对路透社表示，“孙女士可能认为我在找一份工作，不是这样的。”
撰稿／王 倩（记者）
又见张德培。 在刚刚过去的网球上海大师杯上，场上的焦点是费德勒，场下的焦点却是张德培。
不是那个在球场上不苟言笑、不知疲倦地奔跑着的“Michael Chang”，而是一个微微发福甚至秃顶、略见沧桑的张德培，谦逊有礼，腼腆而可爱。
在中国女网一步步创造着历史并成为世界网坛关注焦点之时，张德培希望能回来和中国网球界分享自己在网球场上的经验。作为法国网球公开赛历史上最年轻的冠军，张德培在15年辉煌的职业生涯中共获得过34个男子单打冠军，世界排名长期高居第二。
他在北京学中文，来上海担当电视解说嘉宾，开始探索回国发展之路。他的下一个身份，会是中国网球的教练吗？
风头直逼费德勒
张德培在大师杯上的第一次公开亮相，是在费德勒第一场比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费德勒迟迟未到，记者们百无聊赖，忽然发布厅入口处喧闹声四起，摄影师们第一时间就围成了圈。
怎么了？众多记者正在疑惑地互相打听时，身边的记者席空位上坐下了一个戴着茶色眼镜、留着“妹妹头”的中年妇女，“是张德培”。眼尖的“老记”立刻认出了她，这位女士竟然是张德培的妈妈董良女士。
张妈妈解答了记者们的疑问，“张德培是来电视台做节目的，他现在想来看看费德勒的发布会”。张妈妈为儿子至今还能成为记者的焦点而感到疑惑，间或有一些得意和自豪。
尽管有些词不达意，尽管习惯性地在说中文时带上一个“SO”，一下子想不起来“战术”这个词，张德培的脸憋得通红，不得不用英文单词救场，然后跟着记者说：“对对，战术”。但是相对于前几年只能用英文回答问题，张德培已经能够说相对流利的中文了。1998年第一次前来上海参加上海喜力网球公开赛时，张德培特意跟妈妈学了中文歌曲在赛场倾情演唱，结果没几个人听明白他到底在唱什么。
多年来张妈妈一直告诉外界张德培掌握了20％的中文，“听”没问题，却“说”不出来，也只会写“张德培”这三个字。这次来上海做节目前，张德培刚在北京五道口一家语言学校学了5周的中文，“我希望能更顺畅地和我所热爱的人进行交流。”
在记者们一个接一个问题的围攻下，他的中文已经快抵挡不住了，张妈妈这时却根本无法挤进人群。越来越多的记者将张德培围得水泄不通，张德培的声音也越来越轻。虽然他的很多话语因此被漏了，但记者还是捕捉到了重点——“我希望可以找机会帮助中国（网球）。关于具体的合作形式，现在还没有确定。”张德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费德勒的到来将张德培从记者们的包围圈中解救出来。但张德培始终是当天新闻发布会上最大的明星，当张德培举手提问费德勒（如何在比赛和休息之间保持平衡？明年澳网前你如何保持状态？）时，在新闻发布会场合从未有过的场面出现了——所有的记者都扭头观看着这个穿着蓝色运动服，皮肤黝黑，身体微微发福，甚至有点儿谢顶了的前“天王巨星”，射向他的是一道道强烈的球迷的目光，甚至有人上前要求签名，虽然他的胸口只是挂着和记者们同样的工作证件。而费德勒的第一句话更是让整个发布会笑声满堂，“哦，这么难的问题啊！”
结婚不如养鱼
第二天，在无数记者申请专访张德培的要求下，大师杯组委会特意安排了张德培的新闻发布会。2003年宣布退役后，明星张德培淡出了大众的视野，当时作为虔诚的教徒和单身汉的张德培曾表示要尽快实现两大人生目标——找到一位好太太相伴终生；做一些传播教义之事。现在他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了吗？
第一个提问的记者用的是英语，但腼腆的张德培开口却是中文，虽然结结巴巴，引起了大家善意的笑声。“退役前我就知道，退役后我也闲不下来。我在美国（神学院）读了两年书，我还有一个家庭基金会，组织一些篮球和排球比赛。另外我还经常参加教会活动，还打高尔夫球。但总的来说退休之后我很忙，做的事很有意思。”整场发布会他都用“退休”代替了“退役”二字，这就是他对自己目前生活的总结。
每次张德培出现在国内，记者们关心的众多话题中始终离不开他的婚姻问题，这次也不例外。发布会开始前，记者们就在商量如何向张德培提出这个大家都很关心但又不大好开口的私人问题——啥时候找个女朋友？最后还是一个狂热的张德培迷女记者以非常委婉的方式起了头。“你现在还养很多非洲鱼吗？”当张德培说到近年经常到处旅行疏于照顾鱼儿时，记者顺势追问，为何不找个女友一起来持家呢？发现掉进了“陷阱”的张德培和记者们一起哄堂大笑，接着以很老实的表情说，“比起结婚，还是养鱼比较方便”。这时你分不清他是幽默还是真心话。
张德培曾自称是贪恋的渔夫。退役前，他成为美国国家鱼类和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代言人。在他位于华盛顿莫塞尔岛的家里，张德培拥有一个能容纳240加仑水的大鱼缸，里面养着形形色色五彩斑斓的热带鱼。没事的时候，张德培喜欢和自己的宠物狗“斯托克”一起趴在鱼缸前，静静地看着鱼缸里的鱼游来游去，“这的确是一种享受，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我这样放松。”
张德培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今年1月张德培访问香港演讲时这样说过，“小时候我常问为何上帝把我造成中国人？为何我只有五尺九，而对手至少都是六尺二？在1989年的法国公开赛上，我清楚地找到了答案。上帝总是成就人们眼中无法做到的事，当时我才17岁，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厉害的，但神让我在这个从未有亚裔夺冠的比赛中赢了，神让我看到他深深地爱着中国人。”
因为张德培和电视台的合作关系，得以近距离观察他的电视台记者陈君乐在自己的博客上记录了张德培上海之行的一些小事 在电视台与记者录制节目时发现对方因为感冒而声音沙哑，第二天遇见该记者，张德培一定会关切地询问身体状况，听到对方好多了时，可爱的张德培一脸释然，“真好！我昨天为你祈祷了”；面对记者刁钻的提问“你不是说要时时刻刻给别人爱吗？那么在球场上你怎么给你的对手爱呢”，他听罢立刻露出得意而神秘的微笑说“Six to Love（6：0）”；面对一个在中国文化里俗不可耐的问题“如果你的妈妈和你的老婆同时掉进了河里，你会先救哪一个”，张德培显然没有任何准备，在那边“嗯…”，“啊…”，“you know…”，“so…”了半天后，最后终于用中文憋出了一个答案：“我就只好跪下去……祈祷……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
张德培是出了名的孝子。从12岁开始职业生涯以来，张妈妈一直形影不离，跟随着儿子环球旅行。张德培的中文偶尔会堵塞，他总是立刻看向张妈妈。张妈妈对儿子的称呼是一个拖得长长的“B……”，据说这是“BABY”的简称。有一次，正在通道口接受采访，侃侃而谈的张德培看到妈妈转身走向洗手间时，立刻沉默了下来，电视台记者形容说他“用忧郁的眼神看着话筒”。忽然他一个箭步窜出去，伸手给刚刚步出洗手间的张妈妈，把老妈引下了洗手间外的三级台阶。
“他一直很内向，这次改变了不少。但给我的感觉，他还是处于他妈妈耀眼的光芒下。”SMG五星体育（上海电视台体育频道）记者叶楠在上世纪90年代曾专访过张德培，这次又负责每天为张德培做一档《我是张德培》的新闻。
未来的中国队教练？
张德培此行的官方身份是SMG五星体育的赛事特约评论员。“他是受电视台、大师杯推广方新新公司和ATP三方邀请来的。”五星体育赛事转播部主任张迅告诉新民周刊。
电视台方面最初想让张德培“说球”（和主持人搭档解说比赛），但组委会方面觉得这样张德培会太累，赛前又说让张德培改作“连线”（比赛开始和结束后短短几分钟的演播室评论）。
“张德培来了后，听说自己不讲球时有点失望。他很想通过讲球来表达自己。”张迅表示，张德培愿意讲球当然是最好的事情了，最终张德培还是选择了“说球”这份累活。
但是，解说比赛这份工作对他而言真的有点勉为其难。譬如他说不出正手击球、反手击球、网前截击等术语的中文，他甚至将个性说成了“性”——“这个球员，他的性，一定要有攻击力……他的性，一定要有斗志……他的性，一定要聪明……”。每到这个时候，守在一旁的张妈妈总是最着急的，她用压低了的声音呼唤着：“德培，德培，是个性，个性！就是character！”
“但观众们对他解说的反馈非常好。第一，这是对张德培的认可，现在有点年龄的网球迷都是从张德培桑普拉斯那个时代过来的。第二，他在解说上有其他嘉宾无法比拟的地方，起码一半的大师杯单打球员都和他交过手，他能很准确地说出这些球员的特点、弱点甚至个性。他的中文也许不好，但他有美国人天生的幽默感，幽默的细节在网球解说中蛮新鲜的。”张迅这样评价张德培作为赛事解说员的表现。
“作为大师级的人物，他的预判非常准确”这是张德培作为赛事解说员最大的特点。当然凭着“德高望重”的身份，张德培总是能从那些参赛的大师们那里得到第一手的信息。有一天他去看柳比西奇的训练，柳比西奇立刻就跑上前来主动与张德培聊了起来。
但张德培此次上海之行最大的亮点不在于比赛解说得如何，而是张德培主动向中国网协伸出了橄榄枝——“希望能和中国网协合作”。在北京期间，张德培拜会了包括体育总局副局长肖天在内的诸多人物，也曾三次致电国家网球管理中心主任孙晋芳，希望能见个面，但张德培只见到了网管中心办公室主任肖宁。当时中国网球队正在紧张备战多哈亚运会，希望能一扫4年前中国女网在釜山亚运会一败涂地的耻辱。
从北京来到上海之后，在大师杯开赛后的第四天，张德培和孙晋芳终于在大师杯贵宾接待区展开了双方迄今为止唯一一次正式会面。会面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据在场的组委会工作人员透露，这次会谈基本处于孙晋芳说，张德培母子听的状态。而网管中心后来也向媒体描述了现场，孙晋芳向张德培详细介绍了各支国家队的情况，并邀张德培在大师杯结束后一起前往广东江门参观正在集训中的国家队，先与队员相互找找感觉，然后洽谈下一步的合作。
但张德培和网球管理中心真的是一方想来当教练，另一方觉得他缺少执教经验而婉拒了吗？“我和张德培具体地聊了一个多小时，他从来没有提到过教练和职位这些字眼。他只是说，希望把自己对网球的理解以及技战术方面和中国网球界分享，比如开几个研讨会，分享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一个在张德培上海之行中和张密切接触的先生告诉周刊记者。
这位先生因为工作关系和张德培关系密切，双方一直以来以英语沟通。他说：“张德培和母亲在会面后对孙晋芳印象非常好，说孙女士非常straight forward，很直爽。他们谈了很多涉及到中国网球的事情，孙晋芳邀请他们去江门看球赛。但张德培的家庭很注重过感恩节，他需要回美国过感恩节和圣诞节。”
事实上张德培为此还特意问了几次，“这样（回美国）是否合适呢？”“我当时和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要帮助中国网球，并不急在这一两个月里。其实他来帮助中国网球还有很多渠道，比如通过ATP等官方渠道，以及他个人的一些关系，可以多管齐下。”
这位先生也转述了张德培会面后的困惑。“他很失望的。中国网协这边给他的感觉，似乎是他对于中国网坛不能起到他原先以为的那种作用，他对于中国网球的作用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
或许正是中美两国不同的处事方式和文化背景导致这一切。此前张德培曾加入美国网协高级委员会，尽其所能培养和发展美国的少年球员。但在中国遇到这种事情可能需要开会商量一下，张德培此次中国之行并没有得到期望中的正面或者明确的答复。张德培此后对路透社表示，“孙女士可能认为我在找一份工作，不是这样的。” (责任编辑：王玲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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