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开在大山深处的向阳花

　　文/ 叶远望

　　采访对象：周毅，出生于四川省大英县，毕业于浙江理工大学。

　　服务地：四川省沐川县海云乡人民政府

　　服务期：2003年8月——

　　采访时间：2005年10月1——5日

　　采访地点：四川省沐川县海云乡

　　■ 鲁迅先生说，世上本没有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很庆幸，在沐川县海云乡志愿服务的日日夜夜里，我引领着无数的村民走出了一条条的路，虽然这些路还沾着湿滑的泥泞，但我相信，只要再接再厉，引领更多的村民继续把这路子走下去，将会有一天走出一条让山村所有农民过上充裕生活的幸福大道，并且我敢肯定，这一天不会太远。

　　最早得知周毅这个名字是在今年6月看了《中国青年》杂志上一篇名为《养猪的大学生村官周毅》的文章，当时留给我的印象有两个，一个是这篇文章意犹未尽，一个是周毅这小伙耐人寻味，在他的身上肯定还有更多精彩的故事。碰巧的是，当四川团省委大学生项目办知道我在采写有关志愿者的先进事迹后，极力推荐了周毅，并提供了详细材料，我想，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更加深入地去了解他的工作环境、生活状态以及证实一下他是否真的如媒体上说的那样被当地广大村民亲切地称为“老百姓的贴心人”。

　　“十一”前，我打了个电话给周毅约定采访时间与地点，他告诉我国庆长假休息期间，他都会在乡里值班，我任何时候都可以过去，并反复地跟我讲一些例如“山路不好走，路上要小心，多穿点衣服”等暖人心的话，让人倍感亲切。

　　在去往沐川县海云乡的路途中，我转了很多趟车，终于在乐山市一个叫犍为的县车站赶上了一辆中途经过海云乡的末班车，车子开出县城之后，就一路颠簸在蜿蜒的山路中，循着一条条溪流开入更为偏远之处，在沙砾铺就的简易而潮湿的泥路上，沿山势辗转而行。期间，周毅给我打了几次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到，可能在通话中我数次提到“周毅”这个名字的缘故，车上坐着的那些老人、孩子一下子都把眼神看向我，争先恐后地问我“是不是来找周乡长的？”、“你是周乡长的朋友吗”等一大串问题，我只在简短地回答了一个“是”字之后，整个车厢就开始“骚动”了，有人给我拿桔子，有人给我剥糖，以山村人民特有的朴实热情迎接我，老人们说，周乡长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尽管很多话因为他们夹的方音太浓厚了我听不大懂，但对于周毅的夸奖始终离不开这样几句话“周乡长是好人”、“周乡长实在、能干”、“周乡长是办实事的好官”等等。一路上，就在老人们的热情包围下，车子驶过了一条条狭窄曲折、凹凸不平的小道后在一处山腰停了下来，一个零散地分布着两千多户的小山村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

　　车一停，早在站点等候已久的周毅立马跳到车上来迎接我，老人孩子们则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道，让我先下车，还不时在一旁叮嘱：“山上冷，小伙子衣服多穿点”，这些发自肺腑的举止，让我的心里感觉到一股暖流。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通过与周毅一起同吃同住同下村，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海云乡的老百姓对于周毅的关怀胜似亲人，每次下村一路上总是有很多村民邀请周毅到他们家里去吃饭，总是趁周毅不注意的时候往他的口袋里塞水果、苞谷粑等好吃的东西，遇到不好走的山路，总是时不时有村民提醒周毅：“周乡长，前面的路难走，你要小心”或者“周乡长，这么晚回家危险，我给你们准备了火把”。同行的路上，我仔细地打量着周毅，脑海里不停地在想，一个看上去再平凡不过的农家大学生身上到底具备了什么样的魅力，凝聚了海云乡那么多老百姓的心。在每一个夜幕降临，万籁俱静的深夜，在每一次促膝长谈中，我一次次走进了他的内心世界，一起重温他所走过的艰苦历程。

　　2003年的9月，我放弃了原本在杭州找好的工作，毅然加入了大学生志愿服务西部计划的队伍，这期间好多人劝过我，他们不能理解像我这样一个刚从农门里跳出来的娃，现在又要自愿跳回去。因为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深知西部农村的贫困落后，急需改变，我只想为改善农村的生活条件尽点力，为广大农民做点事。所以我来到了沐川县，选择了该县最偏远的海云乡，任党委委员、乡长助理，同时担任该乡同心村联系村领导。

　　来到海云乡那天晚上我一夜没有合眼，既有兴奋与激动，也有困惑与不安，因为海云条件的艰苦，令我望而却步------信息闭塞、交通不便。我徘徊过，也哭泣过，但想得更多的还是怎样为改变海云这种局面去自觉做好我的份内事情？工作中经常与同志们的争论，都围绕一个共同的话题-----如何转变老百姓长期“靠山吃山”的观念，调整产业结构，带领海云人民走向致富之路。我常想：要塑“诚信沐川”新形象，我们首先就必须取信于民，诚信于民，想老百姓之所想，急老百姓之所急。工作中我为自己订下“五快一高”的工作原则即：思想进步要快，传达上级精神要快，老百姓最关心的问题回复要快，走路要快，吃饭要快，办事工作效率要高。正是这种坚定的信念和强烈的使命感，驱动着我去克服面前的重重困难。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足迹几乎遍布同心村的每一寸土地，与村民打成一片。

　　修筑公路 致富人民

　　2003年9月10日，我在下队时遇见四组的村民一行4人抬着一头猪去交售，在他们抬猪的途中得知，由于远离公路主干线，村民卖一头肥猪仅人工费就大约需要60元。由于交通不便，已经严重地制约了经济的发展。我看到这样的情景，把情况汇报给乡党委、政府，乡党委吴书记立即安排我负责并说：“你现阶段的任务就是，一定要帮村民把路修起来，改变同心村的这种落后面貌。”

　　其实，该组大多数村民早就渴望修一条公路，但极少部分村民受到世俗观念的影响，认为修公路不是损了自己的田就是坏了自己的土。有的村民甚至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修路照样过活。”时间一天天过去，村民的意见不一致，公路无法动工。担任修路总指挥的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我深知修路的关键是统一村民的思想，特别是要做通有顾虑的村民的思想工作。为了啃下这块“硬骨头”，我每天一下班，顾不上吃饭，揣上面包和矿泉水就到那些对修路有抵触情绪的村民家里，反复做思想工作，最终统一了村民的意见，又通过连续十几个晚上的村民会议，商讨出了修路方案。公路终于在2003年12月9日破土动工，寒冬腊月，山间的气温骤然下降，但丝毫没有影响我与村民们一起修路的高涨情绪，因为村民们都深知“修好一条路，致富一方人”这个道理。几个月的修路下来，我的双手都磨起了老茧，体重也轻了十几斤，但值得欣慰的是，经过一冬的苦战，公路顺利竣工，一条宽5米，长约4千米的“致富路”出现在村民面前。仅交售生猪一项，同心四组农民就可增加收入十万元，连同煤炭、肥料、粮食等运输成本的节约，一年又可增加近十万元。

　　第一步的成功，带来了“裂变效应”。我先后带领同心四组修路3千米，同心村三组修路公路2千米、同心村九组修路1.5千米、同心村七组修路2千米、同心村二组4千米；在我的带动和影响下，海云乡的其他几个村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村组公路建设，目前全乡新修村组公路16千米。

　　情系万家 心想万民

　　我到海云一年多来，几乎70%的时间与村民在一起，走到哪家就歇在哪家，问寒问暖，倾听老百姓最需要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当得知同心村四组罗大银、冷青富的柚子老化、产量不高后，我便利用春节回老家之机，带回优良品种为他们嫁接果树400多棵。同心村五组村民杨茂杰，因洪水将煤厂砂石冲入农田的问题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很好解决，闹情绪不交农业税。对此，我利用“五一”放假期间，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到他家帮他犁田栽秧，用真情去感动他。9月初，杨茂杰主动到乡财政所补交了去年所欠农业税和今年农业税共300多元。

　　关心群众 胜似亲人

　　“周乡长你那么年轻，从那么老远到我们这里来，又无亲无故，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吧，有空就多来坐坐。”这是老百姓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我把这里每个农户的家都当作是自己的家。当我下队时，了解到同心村三组徐正权夫妇都是残疾人，准备让读初二的孩子徐思琴辍学时，我便主动到他家里，从自己微薄的工资里拿出405元资助了她的学费，同时还资助另外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并承诺资助她们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因为我深知，对于穷困家庭的孩子而言唯有读书才有出路。

　　2003年9月21日，我来到同心村八组袁光贵家收缴农税，当得知袁光贵的女儿袁海燕不幸患上白血病，为给女儿治病，负债七千多元的情况后，我当即掏出身上仅有的105元钱，给以资助。从这以后，我每次下队都要去看望她，帮助她辅导功课，但她仍然于2003年11月离开了人世，弥留之际，她还念念不忘地对她妈妈说：“我想读书，周叔叔怎么今天还不来啊。”

　　事后，我三次自费到沐川县人寿保险公司洽谈，人寿保险公司的人员被我为一个普通老百姓积极争取利益的行为所感动，赔付了3500元。当我将这笔钱交到袁光贵手里时，袁光贵含着眼泪说不尽地感激。

　　浇灌花朵 培养未来

　　我在乡上还负责文教卫生工作。利用休息时间，我先后到海云乡所属的四所小学义务为1----6年级学生上思想教育课30多节，从爱父母、爱学校到爱祖国、爱人民，从良好行为习惯的养成到树立科学的世界观、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等对未成年人进行思想品德教育。自从那以后，学生无论在哪里看到我，都要亲切地喊一声：“周老师您好！”

　　2004年9月开学时，我了解到乡严湾村小300余师生饮水严重问题时，马上向乡党委、政府汇报，并与乡长多次到县教育局、水利局反映情况，争取到资金近两万元。不仅解决了学校广大师生的饮水问题，也解决了沿途村民的饮水。

　　为官一任 造福一方

　　在2004年10月海云乡同心村支部换届时，几十位村民联名提我为同心村支部书记候选人，当时我很矛盾，如果我参加竞选，万一我选上，我就要在这里再呆三年，这就意味着要扎根基层。在与村民的交谈中，我意识到，村民要致富，只有致富的热情是远远不够的，他们还渴望有一只好的领头雁，在村民期待的目光中，我下定了决心。2004年10月26日，我以高票公选为同心村党支部书记，成为四川省第一位选为村党支部书记的大学生志愿者。结果一宣布，立刻掌声齐鸣，很多村民自发买来了很多鞭炮，欢庆有了自己村官，欢快的鞭炮声回荡在山谷，这在海云乡村干部选举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村民黄登贵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说：“周书记，我们早就盼望有你这么一位好书记了，你就带着我们干吧，我们都听你的”。那一刻，我知道肩子上所担负的责任重大。

　　当我了解到当地百姓传统养猪既浪费人力物力财力，又亏本的现状，就下定决心科学养猪，带动群众致富人民。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不管我怎么说，老百姓都还是不怎么相信科学养猪，后来一位村民悄悄的对我说：“农民没有本钱呀！见不到成效是没有人肯先吃螃蟹的。”为了让更多的村民过上幸福生活，尽快走上致富之路，我决定自己先办一个养猪场，当时，我的父亲非常反对，他说：“儿啊！你自己读书的钱都还没有还清，办一个养猪场，要花很多钱。万一不成功，你以后拿什么还啊，我劝你还是不办为好。”虽然父亲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也没能阻止我办猪场的决心，我仍旧多方面筹集资金，村民王启山听说我要办养猪场，他说：“周书记，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帮助你，但我可以把我的贷款证给你，你可以到信用社去贷款”。群众的信赖是前进的动力，更加坚定了我办猪场的信念。后来，在众多大学老师、同学和当地老百姓的支持下，我筹集了资金7万多元，于2004年11月16日修建本村第一个养猪场。半年后，在县委、县政府的支持下，猪场终于走上了正轨，事实证明我当初的抉择是正确的，如今，我给猪场取名为“同心村恩泽猪场”，并以此为龙头，成立了同心村养猪协会。在我的带动下，我村已经有好几户农户修建了小型养猪场，预计明年发展50户年出栏百头左右的养猪大户，将给村民带来直接经济效益近200万。

　　硕果殷实 憧憬未来

　　2005年3月，我获得中国志愿者金奖、四川优秀青年，事迹先后被《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经济日报》、《四川日报》、《浙江日报》、《钱江晚报》、《四川农村日报》、《杭州日报》、《乐山日报》、《乐山晚报》等进行了报道，领导和同志们纷纷向我致以真诚的祝贺。喜悦的同时，我依然干着手中的活，我知道未来还有更长远的路要走，还有更高远的目标要去实现。我还是那句话：“我父母是农民，我永远是农民的儿子，我只做了我自己该做的事。”

　　记者（以下简称记）：是什么样的动力一直支持着你不遗余力地去为这一方的老百姓谋福利？

　　周毅（以下简称周）：因为这一方的老百姓真心实意地爱着我，坚定不移地信赖着我，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帮助他们，去爱戴他们，让他们尽快过上幸福的生活呢。

　　记：在你决定以四处借债的方式筹集资金办一个养猪场的时候，在你的父亲极力反对的时候，你有没考虑过万一失败后你所必须承受的不必要的经济风险？

　　周：这个问题我考虑过很久，但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成功，养猪将成为我村的支柱产业，将给村里带来几百万的经济效益，如果失败，将给自己带来十万左右的负债，那就意味着今后三到五年内我必须努力工作偿还债务，作为一名西部志愿者，我愿意承受这样的风险，为了这一方的老百姓，我无怨无悔。

　　记：在你志愿服务期间，有没让你特别遗憾的事情？

　　周：有，在修路的时候，村里有位年过八旬的老人，听说村里要修路，每天都要到现场，积极帮村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惜遗憾的是，老人没有等到路修好就离开了人世，老人临死之前说的话更让我为之感动，他嘱咐他的家人：“周乡长是好人，一个外地大学生来到我们穷山沟，实在是不容易，为了我们修路，脚都跑大了。我死了以后，就把我那份土地拿来修路”。

　　记：今年8月，你的服务期已经满了，团省委大学生项目办为了让你更好地工作，给你延长了服务期，那你自己有没长远的打算？

　　周：今后这两年我还是会认真尽好村支部书记的责任和义务，现在养殖业才刚刚起步，走上了正轨，接下来我要带动村民发展种植业，主要是发动村民种植魔芋、猕猴桃、银杏树，实现人均纯收入增加500元以上，在前两步的基础上，结合县上对我村扶持，还要大搞新村建设。

　　一谈到心中的蓝图，周毅显得特别精神，他向我滔滔不绝地讲述了未来一个月要实现的效益、一个季度要实现的增长额、一年要实现的目标，脸上不时浮现出灿烂的笑容，而在这个过程中要付出的艰辛和心血也只有他心中最清楚了。

　　在海云乡的两年多里，他为了建设海云，繁荣沐川，一直扎实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为村民办了一件又一件实事，心系群众冷暖，关心群众疾苦，把为群众排忧解难作为己任，用自己的辛勤付出和宝贵的青春年华为海云乡同心村人民撑起了一片幸福的天空。

　　海云乡同心村九组60多岁的老党员叶松林如是说：“周毅这小伙子，作为一名大学生，来到我们山区，与村民同吃同住，不怕苦，不怕累，为我们修公路，还自己掏钱看望五保户、困难户，我活了60多年，没见过。”

　　这就是一名普通的浙江大学生志愿者在祖国的西部一个贫穷的小山村里的志愿服务经历，没有惊天动地的感人事迹，却用一腔热情与真诚感动了整个山村的老百姓。他就象一朵向阳花，只要有太阳就奋不顾身地带着村民去追求光明，追求希望，追求幸福。

　　采访手记：

　　多年以前听过一首歌叫《向阳花》，曾被歌里所传颂的向阳花精神深深感动。

　　在采访周毅的那些日子里，我感觉他的名字就是向阳花，坚定执着地追求着自己的人生信念，风雨中不动摇，扎根于贫瘠的土地，向着太阳开花结果。

　　来

　　笑吧吵吧，孩子们

　　哭吧逃吧，鸟儿们

　　世界为所有人大开其门

　　路只由自己选择

　　你们的名字就叫向阳花

　　只要有太阳

　　你们就会绽放最美的脸庞

　　只要有太阳

　　你们就径直奔往天国的方向

　　只要有太阳

　　你们就奋不顾身地追求太阳

　　———纵使失去太阳

　　你们的真纯依旧是人间最明亮的火光

　　———最年轻的希望

　　一遍，两遍，千遍万遍

　　看啊，想啊，鼓掌

　　谁不爱这丛简简单单的

　　向阳花

(责任编辑：曾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