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牙儿的夜晚
作者:弓川
雪儿喜欢家乡满山遍野的松林,喜欢长满雾淞毛茸茸的枝条,喜欢树梢上那弯会说悄悄话儿的月牙儿。她把这些深深地刻在记忆深处,永远不肯擦去,那怕她独自一人在喧嚣的都市流浪。
雪儿生下来长得就白,一点都不像农村娃。雪儿的家在长白山脚下,雪儿妈怀上她时被大雪封在山里,雪儿妈望着月牙儿靠吃雪和松子活了三天三夜,直到雪儿爸救了她。雪儿妈说雪儿长得白是吃雪吃的。后来村里怀孕的媳妇为了也生出一个像雪儿一样白的孩子都要像雪儿妈一样到山里望着月牙儿吃点雪,但是生出来的孩子还是没有雪儿白。
雪儿是雪儿妈给她起的小名,大名叫白雪枝。雪儿满月时,爸妈备了一桌饭菜,请村里的先生帮忙起个名。先生说,这孩子长得白,小名又叫雪儿,哥哥叫白雪山,妹妹就叫就叫白雪枝吧,听着也不俗。雪儿喜欢她的大名和小名,尽管那长满雾淞枝条的生命是短暂的,但是瞬间还是给人以美丽。雪儿说雾淞是用山里人的眼泪凝结成的。
雪儿比哥哥小两岁,哥哥黑得像山药蛋,像初春的长白山,白里透黑,黑里透白。雪儿像刚刚孵出的鸡雏,白净净毛茸茸的。由于雪儿在家里是老姑娘,被爸妈视为掌上明珠,一点农活也不让干。尽管在农村风吹雨淋的,但雪儿就是不黑,放在城里也算得上白人儿。长成大姑娘了,虽然说不上漂亮,但一张永远也晒不黑的脸和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让班里的同学也羡慕得要死。班里的男同学背地里叫她白雪公主。
雪儿从小就喜欢月牙儿。小时候,她常常依偎在妈妈怀里透过不很明亮的窗子看院子里挂在树梢上的月牙儿。妈妈说:男人是夜,女人是月。新月就是小姑娘,满月就是小媳妇,下弦月就是老婆婆。雪儿妈说雪儿是月亮托生的,脸儿像月亮一样白,眼睛像月亮一样亮,小嘴儿像月牙儿一样俏。
雪儿喜欢跟月牙儿一起走路。月牙儿像人一样有脚,你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上中学时家里离学校很远,在学校上完晚自习后,雪儿就和村里的其他同学一起伴着月牙儿回家。有月牙儿陪伴,路途也短了很多,有时还可以跟她说悄悄话儿。每当雪儿有什么委屈时,月牙儿总是用微微上翘的嘴巴为雪儿擦干眼泪,驱走恐惧。
雪儿喜欢在月下就着油灯读书。由于村里经常停电,村里的家家户户都有煤油灯。雪儿在灯下读书,妈妈在灯下做活儿。有一次妈妈在挑灯花儿时,灯花儿溅到雪儿妈眼里,把雪儿妈的一只眼睛烫瞎了。后来,雪儿妈的另一只眼睛也瞎了。雪儿总也忘不了妈妈为她挑灯花儿的身影,忘不了妈妈那双瞎了的泪眼。
雪儿喜欢读小说,喜欢读老舍的作品,但是雪儿眼中的月牙儿不像老舍笔下的月牙儿,清冷无辉,叫人心寒。雪儿怎么也不明白老舍先生为什么把洁白无暇的月牙儿赋予一个下贱的女人,一个没有廉耻只知道卖肉的女人。女人要是下贱到这种份儿上就不配活在世上,把清雅明澈的月牙儿与这些猪狗不如的女人连在一起简直是糟蹋了月牙儿。
雪儿从小说话就比较早,上学以后作文一直不错,上小学、中学时每次班级作文讲评都有她,连老师都惊叹一个山里娃娃如何有这般的语言表达能力。雪儿想当个作家,想用笔做拿破仑用刀做不到的事情,抒发山里人的纯真和质朴,刻划山里人对山野的情怀,赋予她心中的月牙儿以鲜活凄美的生命。
雪儿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将来有点儿出息,把爸妈接到城里享享福,不再过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雪儿比哥哥学习好,哥哥脑子笨得像头猪,公式定理记得一塌糊涂,字也识不了几个,小学毕业就不念了,帮着家里打理农活儿。雪儿聪明伶俐,学习勤奋刻苦,考试总在前几名,老师说雪儿考上一所重点大学没问题。功夫不负有心人,中学毕业时雪儿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省城一所重点大学的中文系。
雪儿带着她的写作梦,带上亲戚们凑的五千元钱独自来到了省城。从走的那一天起,雪儿就发誓要自己养活自己,不要家里一分钱。雪儿知道爸妈和哥辛苦一年的积蓄只是吃饱肚子,要是有个天灾人祸,就是灭顶之灾。当年妈妈眼睛要是治得及时也不会瞎。雪儿对自己很有信心,要靠一支笔闯天下。学习之余雪儿经常为报刊和电台写一些诗歌和散文,每月能有二三百元的稿酬,加上助学贷款,生活还过得去。
雪儿喜欢现代派文学。大学一年级,教雪儿写作课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胡子老师,身材魁梧,声音浑厚,四百多人的阶梯教室,不用麦克一样讲课,曾在学校莎剧汇演中演过哈姆雷特。唐宋单身一人,有很多追求者,但习惯于放浪形骸的生活,不愿被家庭束缚,所以始终没有结婚。他写过一些泛性主义的短篇小说,对外国文学特别是欧洲文学很有研究,是萨满研究专家,在省内很有名气,是中文系北极星诗社的顾问。这个老师的名字也特别怪,叫唐宋明清,父姓唐母姓宋,父亲是中文系教授古典文学的教授,热衷于唐、宋和明清文学研究,所以在给孩子起名字时也忘不了唐山宋水、明月清风。唐宋曾经为雪儿修改过一些现代诗,感到雪儿的作品确实与众不同,有一种原始的野性和极度压抑的情感。对雪儿写的夏惑和迷途特别赞赏。感到雪儿的“人从猿群中走出却开始了用肛门性交的历史托马斯电灯使淫荡的海轮在黑夜之中也能卖弄自己透明的躯体风流的帕里斯从此不再渴望日出”的描写再现了现代都市人的异化和困惑。
一天晚上,唐宋把雪儿叫到单身宿舍,跟雪儿交流诗歌创作。唐宋客观地评价了雪儿的诗作,对修改诗稿提出了中肯的意见。雪儿感到老师的意见的确很有见地,对唐宋也非常敬仰。唐宋说雪儿在写作方面很有潜力,除了语言方面需要继续锤炼外,还需要增加阅历,丰富人生体验。唐宋说尽管从文学作品中汲取营养是一种途径,但毕竟不是亲身体验。诗人的灵感需要心的碰撞,需要灾难性的刺激,需要悲怆后的咀嚼玩味。最能体现人性的就是人类的性活动。这也是为什么世界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原始图腾与崇拜。唐宋毫不讳言他创作的激情来自于性爱,说雪儿的作品由于没有爱的体验在表达情感上还显得干瘪和做作。唐宋没有对雪儿表示爱意,但是问雪儿是否愿意共同丰富一下这方面的体验。雪儿没有同意。其实如果唐宋向雪儿表达爱意,雪儿也许会同意,尽管唐宋说的可能是假话。
唐宋尽管不十分喜欢雪儿,不打算娶她,但是对雪儿还是有好感。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交流,他还是感到周身的血在涌动。他极力克制自己,但是越是克制越是不能自已,心怦怦跳,血澎湃涌,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把雪儿搂在怀里。雪儿是一个山里娃,尽管崇拜唐宋,但是两人交流的热度还不够,骨子里还是保守者。虽然在作品中她可以天马行空,恣意酣畅,但行动中却还是循规蹈矩、洁身自好的清纯女孩,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唐宋强行亲吻着雪儿,把雪儿重重地压在身下,嘴里喃喃地说着自己都不懂的话语。雪儿在唐宋怀里挣扎着,但无济于事。待雪儿挣扎得没有任何气力后,唐宋用他那散发着烟味的舌尖儿在雪儿雪白的身上蠕动着,拽下了雪儿的裤子,破了雪儿的身。就在唐宋亢奋之后趴在雪儿身上喘着粗气时,雪儿疲倦地躺在床上,像一具飘在水中的尸体。泪光中她看到了窗前一轮翻转的月牙儿,月牙儿也像雪儿一样流着泪水。月光照在屋子里一片雪白,像太平间里的裹尸布。
第二天,雪儿拖着疲惫的身子坐车来到了大连。她想看一看大海,她想投入大海的怀抱一死了之。冬天的大连天灰蒙蒙的,海灰蒙蒙的,晚上也没有月牙儿。污浊的海水冲刷着海岸,漾起了令人作呕的白色泡沫。黑色斑驳的礁石匍匐在岸边,像张开大口随时准备偷袭的鳄鱼。雪儿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幅题为海边修女的油画,灰暗的天空下,墨黑污浊的海浪拍打着长长的海岸,一名裹着黑色衣裙的修女在海边蹒跚独行。海风吹动着修女的裙摆,看不见修女的表情,但是从茫茫大海的衬托看,这是一个心如止水的孤独者。这不是她心中的大海,她怎么能投到这污浊的海中一死了之。雪儿埋葬了心中的大海,回到了学校,回来的路上没流一滴眼泪,谁也没有发现雪儿有什么变化。她想像那个画中的修女一样活着,可严酷无情的生活和笑贫不笑娼的世道能容她作这样的选择吗?
雪儿读书的省城是一个严重缺水的城市,但是洗浴业非常有名。有一年由于用水量过大,把全市居民用水的水库差点用干,后来市政府下令整顿洗浴业,又投巨资引松花江水,才缓解了居民用水短缺问题。即便这样,各种洗浴中心、休闲会馆还有二百多家,不少到这里的港澳富商都没有想到如此落后的城市居然有如此高档的休闲场所。据说外省市的一些大款儿大腕儿经常坐飞机来这里找乐。一到冬季,东南亚和南方沿海城市的游客蜂拥该城,冰雪旅游和洗浴休闲成了这个没有旅游资源城市的一道风景,人们到这里寻找快乐,寻找野性,找寻丢失的灵魂。
从大连回到省城,雪儿写不下任何东西。她已经没有任何创作的激情,没有任何情绪吟风弄月、舞文弄墨,提起笔来满脑子乱糟糟的,所有的情感都随那晚的恶梦,都随那凄凉的冷月,随着大海的死去而消失殆尽。
不写东西生活自然成了问题,她开始破罐子破摔了。她放下了手中的笔,用肉体开始人生的写作。雪儿白天上课,晚上成了蛰伏在会馆和洗浴中心的坐台小姐,每月的收入除了交学费外,还可以添置些衣服,此外还可以给爸妈一些。接待客人之余,她通读了许多文史哲方面的书籍,班里的同学都非常佩服雪儿读的书多。她在读书中打发着日子,很少与同学来往。雪儿感到现在的同学非常势力,富学生不愿意与穷学生来往,穷学生也不愿意与富学生来往,雪儿不愿意看到家境优越同学的白眼和歧视,干脆与谁都不来往。她患了自闭症、抑郁症,靠读书消磨时间,在客人的渲泄中找回生命中原始的激情。雪儿非常理解那个杀人的马家爵,理解他的贫穷和自尊,理解他面对的歧视和侮辱,理解他的痛苦和挣扎。
雪儿已经习惯在没有窗户没有月牙儿的火柴盒样的房子里生存。房间里潮湿的空气、粉红的灯光、男人分泌的特殊气味以及粗暴的撕咬和永不消退的激情使她感到自己还是个活物。她不再适应那种轻柔的爱抚,这让她感到腻外。她喜欢暴风骤雨和剑戟刀枪,喜欢让男人虐待自己。她恨自己怎么这么贱,怎么堕落到如此地步,像一个母狗一样,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变成一个荡妇了吗?难道这就是弗洛伊德所说的被强暴过的女人只有被再次强暴时才能感到亢奋才有快感吗?她不愿意多想,麻木一点痛苦也许会少些。
雪儿彻底忘记了文学,忘记了创作。她感到自己当初鄙视的假丑恶其实都是人的本性使然。原来追求的真善美不过是乌托邦式的童话。在这个混乱变革的社会里,一个婊子都可以立牌坊的时代,根本没有什么真善美可言。面对喧嚣浮躁的都市生活,面对物欲横流、世风日下人间百态,文学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什么也解决不了。文学只是无聊文人的杞人忧天和无病呻吟,文学作品只能是人们看也不愿意看一眼的一堆废纸。
经常来会馆玩的客人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人们在这里可以摘去面具,坦露出活生生赤裸裸的真人。有腐败透顶的政府官员,他们喝大酒打大牌洗大澡,之后就来作贱女人。有道貌岸然的专家教授,他们装得人模狗样的,好像天使的化身、道德的楷模,其实是一些十足的伪君子。商人来得更多一些,他们毫不吝啬制作销售假冒伪劣商品挣来的昧心钱,在妻子之外像养狗一样再养几个女人,为他们生儿育女,玩腻了再到会馆来寻找感觉。还有一些为生计远离妻子孩儿长年在外奔波而接触不到女人的打工族,他们拼死拼活挣钱,也要用血汗钱买到一夜风流,但这血汗钱要花的值得,因此也想方设法地折磨人,惟恐他们的钱白花。干这一行一般是要戴安全套的,但是有的客人故意用手把安全套抠漏,让女人怀孕。男人啊,他们在独霸世界的时候总是希望女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既希望有女人满足他们的快乐,又十分厌恶这些给他们带来快乐的女人。他们在蹂躏女人满足他们行乐欲望的同时,也忘不了戏弄这些坠入风尘的可怜女人。他们也许感到女人的钱太好挣了,但这是女人心甘情愿的吗?没有一个女人一开始就愿意沦落风尘。这些可怜的女人在生的欲望下成了男人赚钱的工具。
在雪儿出台八个月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到医院检查,医生做完流产术后告诉她,她的HIV检测呈阳性,医学上就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听到这个消息,雪儿没有吃惊,没有伤心,她并不害怕死。她的心早就死了,还在乎躯壳吗?做完流产一个月以后,雪儿又开始在会馆接客了。
一天晚上,雪儿被安排接待一个醉了酒的客人。这类客人比较难缠,小姐们都不愿意接待。客人看了几个都不满意。雪儿老实随和,也没有什么挑剔,老板安排雪儿去接待。雪儿进房间一看,这个醉鬼不是别人,是当年强暴她的唐宋。自从写作课结束两年来,雪儿再也没有见过唐宋,这还是第一次。唐宋喝得酒气熏天,神志不清,没有认出雪儿。这天晚上,雪儿没有采取任何安全措施,唐宋也没有要求。朦胧的灯光下,雪儿任唐宋任意摆布自己,但是已没有当年的恐惧和惊悸,丝毫感觉都没有,她早也想不起当年唐宋强迫自己时是什么感觉。朦朦胧胧中唐宋他似乎看到了雪儿的影子,嘴里不停地喊着白雪白雪。雪儿告诉他自己不叫白雪一定是认错人了。躺在唐宋身下,透过房间里弥漫的酒气,雪儿似乎看到了月牙儿,哪是挂在屋顶的月牙儿,别人看不到,只有雪儿自己能看得到。月牙儿在屋顶摇晃,在唐宋喘着粗气的摆动中摇晃。一会儿月牙儿变成了灯花儿,一会灯花儿变成了月牙儿,那真真的是月牙儿。此刻,雪儿想起了老舍先生的月牙儿。她想她现在还不如老舍笔下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还有月牙儿陪伴,而她连月牙儿都失去了,只能望着那四角的屋顶,只能看到想象中的月牙儿。在唐宋的上下抽动中,雪儿想起了家乡盖满白雪版画一样的山野,想起了川端康成的雪国和乞力马扎罗的雪,想起了杰克伦敦原野的呼唤和那个带着阳光带着田野的风摇着男子汉的宽肩膀的彭斯,想起了萨特那脱裤子一样脱手套的动作和那永远也摆脱不掉的22条军规,直到她感到两腿之间热流喷射流出粘粘的东西,直到唐宋满足地昏然睡去。
大约半年以后,雪儿听系里的老师和同学说唐宋自杀了。据说唐宋在学校无偿献血体检时发现自己染上了艾滋病,第二天开车到郊外漫无目的地疯跑了一上午,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卧轨自杀了,尸体被火车轧得血肉横飞。得知这个消息,雪儿很木然,不知道是喜是悲。晚上她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她觉得唐宋也不是坏人,也许是自己太不开化了,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许那天晚上自己采取安全措施,唐宋不会染上艾滋病,她深深地自责和忏悔自己的行为。可唐宋的艾滋病一定是自己传染的吗?他不只是与自己有过性行为,与他发生性关系的人多了。也许命中注定唐宋会这样,要风流就不要害怕做鬼,唐宋实在是一个情种,见到想要的女人,就不顾一切,上帝是公平的,快乐得多了,寿命自然会减少。她在心里极力为自己开脱着。雪儿想,在另一个世界雪儿还会与唐宋见面,在哪儿他们可以平起平坐。雪儿要嫁给他,不管唐宋是否愿意娶她,她会尽她所能给他快乐。唐宋实在是一个赤裸风流野性十足又招女人喜欢的男人,在另一个世界也是一个风流鬼。
再有四个月雪儿就要毕业了。毕业之后干什么她不知道。留校做教师,需要有博士学位。上中小学当老师,她不是师范生。做一个编辑记者,她想都不敢想,那是家境好的同学想去的地方。到公司做秘书,要靠姿色生活,这和她目前的处境没什么两样。还在这火柴盒一样的房子里生活吗?不去这里还能去哪里呢?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也不愿意干什么,只能顺其自然,活一天算一天吧。她还有将来吗?她不能有自己的家庭,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况且自己也活不了几年了。结束生命凄凉地撒手而去吗?她现在已经麻木得没有这样的胆量和勇气。她要本能地活下去,为哥哥讨上媳妇,为年迈的父母养老送终,不能让他们白白养自己一回。她现在已经理解老舍了,理解了老舍那沧桑凄凉的月牙儿。
雪儿不忍也不愿再看到月牙儿,只要一见到月牙儿便黯然神伤,几天才能缓过神儿来,尽管她的心早就死了,活着的只是躯壳而已。她喜欢记忆中的月牙儿,那里有她的童年、少年,有大山和雾淞,有版画儿一样的黑土地,有满脸沧桑的爸爸和再也挑不了灯花儿的妈妈,有粗壮黝黑默默无语的哥哥,有用松木搭建的木房子,还有她从小喂过抱过现在已经娶妻生子的黄狗贝贝。
雪儿喜欢家乡那轮洁白清爽只有大山才有只有孩子才会读懂的会说话儿的月牙儿。 (责任编辑:曾玉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