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医生多开医疗费用,两起病例多收161万。因为医疗费用是社保基金中出,患者也不在意。而这起事件的背后折射了医院乱收费情况和医疗保险基金管理的混乱
翻身费达到五千每天:
此前,翻身服务曾是免费的,后来按物价局规定,一天收费200-400元。 朱做主任后,烧伤科不但每天收取翻身费用,而且收费清单上常常显示一天翻身4-6次,每次翻身均需收费。在刘建雄病例中,每天的翻身费逾5000元
在符有良的收费清单上,仅换药与清创这两项手工作业费就花了100余万元,占了他的近半治疗费。“对一名烧伤病人翻身、换药、清创一次,大约要3小时。这3项服务如果同时在一名病人身上一天进行4次,至少12小时,病人怎么正常休息?”
异体皮涨了7倍:
记者获知这些异体皮的进价约4元/平方厘米,但卖给病人时翻了至少7倍
在朱志祥任主任的1999年之前,深圳二院烧伤科的年收入为500万元左右。在朱任主任后的第二年,收入即达800万元,此后更逐年递增,到05年达到30000万元左右。据了解,这几年来该科的病人只是略有增加
在深圳,医院骗取医保的事也时有发生。深圳市社保中心在近6年来,先后暂停过52家医院的定点医保资格
举报信执著地飞到《南方周末》,连续6封。没有署名,没有笔迹。在那些打印文字的后面,是一串红色惊叹号。
“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烧伤科原主任朱志祥,从两个烧伤病人身上,多收了161万元医疗费,这些费用全部来自社保基金。”举报信称,“而在近4年来,他巧立名目,吞噬的工伤社保金远多于此……”
举报信后只留下一个手机号。本报记者试图拨打那个号码,但始终关机,发短信询问,亦不见回音。几天后,记者突然收到短信:“如果你有足够的坚持与勇气,就可以发现巨大的黑洞。我始终都不会和你见面,但会以我的方式帮助你!”
两起病例多收上百万
2006年11月初,记者来到深圳。
但信中所指的两名病人,半年前已经出院。举报者也不清楚他们的联系方式。给医疗界各专家打了几十个电话后记者得知:重度烧伤者出院后,一般还要再经半年至一年的康复治疗。因此,目标最终锁定在广东省最专业的康复医院——省工伤康复中心。
果然,刘建雄就在那里,他的烧伤面积超过一半。面对记者,这个年轻人不停地笑——由于在火灾中严重损伤了大脑,他现在只有3岁小孩的智力。刘建雄曾于深圳某厂打工,去年5月在一次作业中身受重伤。另一名病人符有良病情更重——大火夺走了他的耳朵、鼻子,烧伤面积达90%。
对曾被深圳二院多收60万元治疗费,刘建雄的妻子自称“知道”。符妻同样清楚她的丈夫被多收了100多万元,“幸亏钱是国家出的。要是我们自己,打十辈子工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但她们认为,自己的丈夫参加了工伤保险,治疗费由国家包揽,多收费对个人并无影响。相反,她们对当时的烧伤科主任朱志祥充满感激,连称他医术高超。
现年55岁的朱志祥,在烧伤领域的经历超过20年,拥有教授、博士生导师的头衔,于1999年底任深圳二院烧伤科主任。朱志祥还是“奥美定”的发明人之一——这种隆胸材料被使用后,由于问题频发,已被国家查禁。他的另一个头衔是深圳市整形美容学会副主任委员。
这位患者眼中的好医生,在广东省工伤康复中心的医生眼中却没有什么好印象。其中一位了解内情的医生告诉记者,这几年从朱志祥负责的深圳二院烧伤科出来的病人,医药费在业内都被认为高得离谱。
那么,乱收费是如何制造的?
在40天的调查中,那位从未现身的神秘举报人,指引记者找到了曾举报此案的另一名医务人员,以及朱志祥的多位同事。这些人冒着风险提供证据、分析病历,惊人的秘密被逐一揭开。
重伤之下的刘建雄、符有良,均在深圳二院烧伤科重症监护室的翻身床上被抢救过。“上了翻身床就是开了印钞机。从此,翻身、换药、清创3项收费将滚滚而来,仅这3项费用,每天就可能超过万元。”一位烧伤科医务人员介绍。
这位医务人员对照病历,分析了朱志祥指使烧伤科医生对刘建雄乱收费的情况。
朱志祥在1999年底出任深圳二院烧伤科主任。此前,翻身服务曾是免费的,后来按物价局规定,一天收费200-400元。朱做主任后,烧伤科不但每天收取翻身费用,而且收费清单上常常显示一天翻身4-6次,每次翻身均需收费。在刘建雄病例中,每天的翻身费逾5000元。
与翻身收费相伴的是换药乱收费。所谓换药费就是给烧伤病人敷药时的手工费。曾与朱志祥共事的多位医务人员告诉记者,重度烧伤病人不能多动,一般两三天才换一次药,少数一天换一次药。而在刘建雄、符有良的收费单上,却显示出一天换药4-6次。刘建雄的病历更为荒谬——他烧伤面积为55%,有数次换药却按80%计算。2005年12月6日的一次换药收费,竟按烧伤面积100%计算。日积月累,两个病例的换药乱收费就达数十万元。
随后是清创。所谓清创,就是烧伤病人到医院急救时,为其清洗伤口、剪掉坏死的痂皮。通过使用同样的手法——多计次数、多算烧伤面积,两个病例中被多收的“清创费”亦达数十万元。
多名医务人员揭示,这些巨额收费背后的部分服务,根本不存在。
“对一名烧伤病人翻身、换药、清创一次,大约要3小时。这3项服务如果同时在一名病人身上一天进行4次,至少12小时,病人怎么正常休息?”一位知情者说。重症病房的夜班护士只有几名,床位却有十多张,护士们哪怕不停地给病人服务,也力所难及。而换药必须是医生操作,医生的数量更少。“果真这样,一位医生一天应付一名病人就够了,怎么可能呢?”
真正可能的操作是:通过在计费电脑上设置长期医嘱,逐日滚动自行收费。
因此,在符有良的收费清单上,仅换药与清创这两项手工作业费就花了100余万元,占了他的近半治疗费。
奇怪的用药记录
在病人身上滥用药品,也是创收、拿回扣的重要方法。
刘建雄病历显示,每次换药时,均被联合用三四种昂贵的外用药,如金因肽10支,复春散10包,硅酮霜10支,硅酮喷膜10支。这些药品的单价均在80元左右,一次换药即需3000余元。
刘建雄、符有良到底需不需要用这些药?一些不愿透露姓名的烧伤学界知名专家逐一作了分析。
金因肽,一种作用于烧伤患者的上皮组织,促进皮肤生长的外用药。如果上皮组织被完全破坏,使用这种药就是浪费。只有在浅二度以下的烧伤中,上皮组织才没被完全破坏。而刘建雄、符有良均属于重伤,上皮组织已严重受损,金因肽能产生的作用微乎其微。但符有良却仍用去了500余支金因肽,这项药费达4万余元。
院士质疑“分解收费”
分解收费也是在刘建雄、符有良两病例中创收的重要手段。
曾阅读过符有良、刘建雄相关病历的一位烧伤专家介绍,在其中一个病例中,某次大手术竟虚写成了近40个不同部位的小手术,致使一次手术收费高达数万元。而按正常收费标准,只要4000元。
与分解手术同步进行的是虚写手术刀片。符有良的10余次手术共用去了200余枚刀片,每片单价逾200元。专家们告诉记者,一般的烧伤手术,每次用一两个刀片就够了。
这一情况引起了中国工程院院士、著名烧伤学家盛志勇的关注。在深圳社保中心介入对刘、符两病例的调查后,深圳二院曾赴京找过盛志勇等一些烧伤界学术权威,想借他们来反驳调查。但盛志勇对本报记者称,“我只看了部分病历,不便对收费是否合理作判断。但我确实很不理解,为什么一次可以做完的手术,要分开七八次来做。这在北京是不允许的。”Page: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