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朋友,在今夏最炎热的那几天,又一次开始了“行走”——是那种与词语本意一致的“行走”——走路,走很远很远的路,用双脚。他的出发地,是北京的东二环。他的终点站,是北六环边的北京郊区昌平。出三环,过四环,沿着城铁线斜斜地穿过北五环,一路向北、向北,这段路程,约为25公里。 6个小时后,“孤身走我路”的他完成了这次行走。
这不是朋友的第一次“长征”。上世纪的最后十多年,京城地理格局“摊大饼式”地扩张,二环、三环、四环、五环……环路一条条修了起来,朋友也随之“行走”得更远。朋友的每一段行走,目的地随意,但本次的终点站,一定就是下次的出发地。来和去,完全靠公交车。朋友说,只有摇晃在拥挤嘈杂的公交车里,即将开始的或者刚刚结束的那段路,才更像纯粹意义上的走路。
不要以为我的这位朋友是体育迷“暴走族”“自虐狂”,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你也许会说,他这是搞“行为艺术”吧,但那却不是他的本意,他周边的大多数人,至今都不知道他的这项爱好。
他走路,是因为他喜欢,还因为他好奇。他的每一次行走,从不事先做过多设想,就是随意地走,随意地看,随意地停。当然,大概正因为这分随意,那些陌生环境,途中的意外和插曲,才让他领略到了新鲜。比如,京城东三环十里河旁当年的垃圾场,不实地走,就看不到。比如,过去他很少往前门以南的地方去,走了也看了,他知道了,原来自己住了半辈子的这座城市,北边和南边真的大不同。再比如迷路,朋友到了南三环就转了向,没关系,那就随便走吧。他的很多次行走,就是在迷路中结束,又从迷路的地方开始。
没有任何来自外界的压力,没想跟谁赌气较劲,仅仅就是因为想走了,就迈开腿,一步步丈量着北京城。这样的举动,除体力之外,还需要勇气和毅力。但这就够了吗?好像不是。还需要一点不同寻常的心思。有人说这心思大概就是浪漫吧,要不,就属于“吃饱了撑的”。我倒觉得它不一定就真够得上浪漫,也许就是一种突发奇想。就是我们自己带自己玩,教自己玩。朋友的行走就是如此。走三环那年,有一次他专门去乘坐了“特3”路公共汽车,一种当时新上路的双层公交车,并特意跑到车的二层坐了一会儿。十多年后,50多岁的他说起这事,还开心得像个孩子,至今他就坐了那么一次“带楼上”的公交车,为此,他庆幸那次突发奇想。
不过,突发奇想更多时候属于那些爱用“第三只眼睛”去悄悄地看周遭的人。在这类人眼里,“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而他们更愿意“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朋友大概就是这类人。不过,在他的那些很低调很自我的走路过程里,我相信,他一定看到了很多人没看过,甚至是这辈子都不再有机会看到的风景。
风景并不意味着就非得是美景,它是虚的也是实的:垃圾场,铁路桥,很冷清的路段,饿,渴,乏,孤独,犹豫,胆怯……可以发散得无边无际的虚无缥缈的遐想都是“风景”。我相信,这些风景一定都深藏在朋友的记忆里,成了他时不时端出来让自己慢慢咀嚼慢慢享受的精神美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