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周宜清,13岁,亚洲年龄最小的安装外置人工心脏患者,在和人工心脏共存15个月,经历了种种惊心动魄的治疗之后死去。
他的死,在其父母看来疑点重重。
当他进入上海东方医院求医的时候,他是“穷途末路”将死的孩子,还是其实尚无生命危险?
这个少年,究竟是尖端技术的受益者,还是人体实验的牺牲品?“我的儿子被做了人体实验?”
周宜清(原名周易清)在上海东方医院的总治疗费用高达近90万元,周振华一家尽全力支付了其中的20多万,除去儿童基金捐助部分,还欠医院40多万。
2006年7月31日,周宜清死后第二天,医院告诉周振华,可以免去这40多万治疗费用,但前提是必须签署一份同意书,“上面写着3点要求,关于周宜清的治疗过程,不准告诉媒体,不准向法院起诉,不准通知行政机关。”
这“三不准”给了周振华猛然一击。
“我的儿子被做了人体实验?”回忆细节,四处查询,他的怀疑日益强烈。
11月底,周宜清的父母将一纸民事诉状递交到上海市一中院,一周后,法官建议他,“应先打刑事诉讼,追究医生的刑事责任,后要求民事赔偿”。目前此案在等待立案中。“皮肤没有粘性,过不了今晚”
最早的疑点追溯到两年多以前,刚刚踏入东方医院的时候,在同一个东方医院前后相隔几小时的检查中,对周宜清心功能的描述,出现了两个不同的版本——入院检查显示心功能是心衰四级,而几小时后的术前检查中却显示,心功能是二到三级。
而周宜清在之前儿科医院的心功能诊断结果为“心功能不全”,并没有下完全心衰的结论。
2004年4月10日起,13岁的周宜清出现乏力、呕吐、咳嗽多痰症状。4月19日,在儿科医院被诊断为原发性扩张性心肌病。4月22日下午,东方医院院长前来会诊,摸了摸孩子的手和身体,对母亲郭永倍说,“你儿子病很重,他身上的皮肤已经没粘性了,过不了今晚。”
夫妇俩惊呆了。
儿子被迅速从儿科医院转至东方医院,经过3个小时的检查后,被推进手术室,接受了第一次手术,手术一直进行到次日凌晨3点30分。
手术签字医生依次是东方医院院长刘中民,德国籍医生翁渝国、范慧敏。
13岁的周宜清,匆忙成为亚洲年龄最小的安装外置人工心脏患者。“一起等待奇迹的发生吧”
周振华至今保留的治疗日记中,记录了2004年6月15日,周宜清接受干细胞移植术,这是第二次手术。
“医院开始通知说,家属可以通过重症病房外的电视荧屏观看整个手术,到了手术前,却临时取消了。”
干细胞术后3天的治疗日记上,周振华记录下一行字——“刘中民对儿子说,让我们一起等待奇迹的发生吧!”这是儿子偶然艰难地踱到门口时和父母说的。此后周振华夫妇不断向医生追问何时见效,“刚开始说半个月,之后又说一个月,两个月。”
时间一再延长,3个月,半年,心脏彩超仍显示,周宜清的心肌并未有所恢复。“取错地方了,应该是小腿”
“医院对我说,看来干细胞在周宜清身上没见效。”在2004年9月6日的治疗日记上,周振华继续写道——“他又通知说,美国耶鲁大学实验室中心主任要来东方医院,做腿肌细胞移植修复心脏,这要比干细胞效果更好。”
周家同意手术。
“做肌细胞划了5公分左右伤口,缝了4针,输进3袋血。”郭永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就流泪。
“后来医院说,取肌肉的位置错了,不是大腿,应该是小腿,小腿肌肉组织丰富,张力好,赶快重新取。”周振华说。
这次,周家拒绝了。
周振华当时生气的是,“医生不负责任”,一切结束后再仔细回忆时才惊讶地叫起来,“美国耶鲁大学实验室中心主任?是真的吗?难道他们来做实验?”“自己走着去做各种检查”
2005年5月,安装人工心脏手术一年后,周宜清陷入人工心脏可怕的并发症——血栓。
医院开始着手考虑第三个手术:心脏移植,“这等于宣布了‘人工心脏+干细胞术’治疗失败。”周振华说。
周振华夫妇尽管内心也很不安,但是对移植手术还抱有新的希望,“医院说,他们做过多例心脏移植和心肺联合移植手术,有经验。”
7月15日下午一点半,周宜清被推入手术室,至16日早上5点多,手术连续进行15小时。
术后周宜清一直没有自主呼吸。7月30日晚9点20分,医院和周振华商量后,关掉呼吸机。死亡通知书上写着:心脏移植后多脏器衰竭。到此为止,人工心脏已经在周宜清身上呆了15个多月。
回到起点。求医当时,周宜清究竟是否需要做人工心脏手术?记者为此向上海一家三级甲等医院著名的心外科医生求证,他认为“皮肤没有粘性,过不了今晚”的说法在医学上很难成立。
“孩子的心脏可能并未完全衰竭,应先进行其他更安全的治疗,不应急于上顶尖级别的‘人工心脏’,”他说,“通俗的判断,心功能二级的人可以自己走三四楼;心功能三级的人可以走一二楼;二到三级之间的大概可以走二三楼;而四级的人是‘端坐呼吸’,路都走不动了。”
“孩子在东方医院是自己走着去做各种检查的。”周振华说。(据《南方周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