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女福尔摩斯”

　　从小就梦想着要当一名女刑警的她，终于如愿以偿。在从警的生涯中她脚踏实地的一步步走，终于圆了自己一个又一个梦想 ……

　　年过半百的李玉芬是北京市房山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女刑警，痕检工程师。自 1987年干上指纹检验技术工作以来，先后参加侦查近3000个案件，检验指纹210万枚次，认定260个案次，否定2437个案次。用痕迹指证排查案犯成功率达100%。近些年来，李玉芬曾获北京市公安局有突出贡献的科技工作者，“全国优秀人民警察”、“全国三八红旗手”称号，被公安部授予“中国警界十大女杰”之首。

　　梦想之一：白菜叶上提取指纹，她填补了刑侦勘察技术的一个空白 ……

　　深夜，京郊房山县一个蔬菜大棚里，尚未成熟的圆白菜被连根拔起，七零八落，一片狼藉。承包菜地的刘老头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地俯卧在自己辛勤耕耘的菜地上。老人双手抓着泥土，双目怒睁，脸上写满了痛苦――他死不瞑目啊 !

　　清晨，房山刑警队的侦查员勘察了现场，显然这是一起杀人案。可是侦查员们除了在菜棚里找到一些零乱、模糊不清的足迹外，没有发现任何可以作为破案线索的证物。刑警队长挠挠头，叫人把现场零散的圆白菜叶子捡了一筐，说：“带回去交给李玉芬，让她从上面找指纹。”

　　那年， 35岁的李玉芬刚从市局痕迹专家马建华老师那里学习归来。真是剃头挑子刚开张就遇上个络腮胡子，面对一大筐圆白菜叶，李玉芬犯愁了，这可是一项难度极大的工作。在此之前，她仅从资料上看到过有人在苹果上提取过指纹，可是苹果表面皮层光滑细腻，具有依附指纹痕迹的条件，圆白菜叶子纤维较粗，表层凹凸不平，从上面提取指纹，简直就是梦想。

　　可是，当时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找不到指纹，没有证据和线索，犯罪分子就会逍遥法外，死不瞑目的老人就真的永远闭不上双眼了。

　　李玉芬就说：“很多梦想都是醒来后实现的，我试试吧，只要杀人凶手动过圆白菜叶子，我就想法显现提取下来。”那天吃完晚饭后李玉芬没有回家，抱着那筐圆白菜叶子进了自己的检验室。

　　灯光下，李玉芬用镊子夹起一片片圆白菜叶子细细寻觅，没有发现痕迹。她不死心，又打着手电筒再次细找，终于发现了两处指纹痕迹。一处在一片老菜叶叶梗上，另一处则在一片嫩叶的背面。可是指纹显现的痕迹很模糊，不能作为鉴定比对实证。怎样才能把菜叶上的指纹清楚地显示出来呢 ?李玉芬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她拼命地回忆，但所有看过的教科书都没有现成的答案。就此罢休?当然不行，好不容易才发现的指纹，这可是破案的关键!于是，李玉芬决定靠自己的智慧去攻破这一难关，无论如何也要让指纹清楚地“现身”。

　　她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坐在小屋里静静地思索。一个个设想在脑海里浮现，又一个个被她自己否决。忽然，她灵光一闪：案犯手拿过菜叶，就要用力并留下汗液，力会破坏叶子的细胞，汗里的盐分也要和叶子发生化学反应。如果用加温法加快叶面破损处的水分蒸发，那纹线所触及部分就会下陷变色，指纹或许就会显现出来。对，就这么办 !李玉芬激动得站了起来，才发现手中的茶还没喝过一口，却已经凉透了。

　　等不及准备仪器了，李玉芬就地取材，将菜叶放在铁片上，在台灯下照射烘烤。她眼睁睁地盯了八个钟头后，菜叶上慢慢地呈现出一圈又一圈的线纹，不一会儿，一个较为清晰的斗型指纹终于出现在李玉芬的眼前。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用慢速度将指纹摄下来。整整一晚的煎熬，终于换来了成功。

　　天亮了，一枚清晰的指纹照片放到了刑警队长的案头，所有人都为此兴奋不已。侦查员们立即据此开展工作，很快将三名杀人凶手抓捕归案。一起报复杀人案就这么破了，凶手被绳之以法，九泉之下的老人也可以瞑目了。而李玉芬白菜叶上提取指纹的实践，也成为刑侦勘查史上的一项创举，还被公安部列为一项科研项目。

　　梦想之二：我一定要破这个案！在阴森黑暗的山洞里，她独自从冰冷的尸体上取下一枚血指纹 ……

　　那天是中秋节，本应是阖家团聚的日子，京郊房山坨 13岁的少女陈丽英却静静地躺在那阴暗黝黑的山洞里，永远离开了她的亲人――她的头被砸烂，又被移尸藏匿于此。看着这具面目全非的少女尸体，李玉芬心头燃起了熊熊怒火，她发誓：一定要把残忍的凶手揪出!当天晚上李玉芬真的做了一个梦，一个面目狰狞的人朝她笑，说人是我杀的，你来抓我呀，李玉芬扑上去，那人却不见了。醒来的李玉芬发誓一定要破这个案。

　　在案发的第一现场，离山洞不远的一片玉米地里，李玉芬伏在地上一寸寸地细细查找。在一道拖痕明显的土层上，她发现了一丝细细的暗红色的腈纶毛线头，而距此不远的一个烂泥塘里有一个不起眼的鞋后跟印，也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在一片有明显倒伏痕迹的草丛里，她还找到十几块鲜花生皮。男刑警们忙着调查访问去了，李玉芬独自钻进阴森黑暗的山洞里。她想凶手很可能在尸体上留下指纹，只要把指纹找出，就是最直接的比对证据了。

　　狭窄昏暗的山洞、恐怖血腥的死尸，李玉芬独自一人心里还真有点发毛。用化学药水显现尸体上的内分泌和血指纹，需要用水冲洗，她弯着腰，拿着个塑料袋，一步一步挪到低矮的洞底接水。在这寂静黑暗的山洞里，就连滴水的声音都特别?人，被惊动的老鼠时不时地突然蹿出，更令人胆战心惊。

　　她提了一袋水回来，猛一抬头就和洞口石块后血淋淋的人头对了个正着，那被砸得变形扭曲的眼眶吓得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别忘了，她毕竟是一个女性啊 !还真是越怕越添乱，她在用吸管吸水冲找尸体上色重的内分泌和血指纹时，手一发抖，吸管从手中脱落，在尸体上打个滚，掉进尸体另一侧的黑洞里。伸手去拿却够不着，而且，洞里说不定还有蛇!李玉芬定定神，一狠心趴在尸体上，闭着眼将胳膊伸进黑洞里摸索，吸管终于摸上来了。李玉芬喘口大气，对自己说：“没啥可怕的。”她强迫着自己平静下来，将外界的干扰排除在脑外，双手也像平常那样稳定自如了。经过一番操作，那枚至关重要的血指纹终于显现了出来。

　　李玉芬经过细致勘察、现场搜取证物，向办案刑警提出五点侦查意见： 1．案件的性质是强奸未遂、杀人灭口；2．作案人与死者相识，极有可能是两人作案；3．侦查线索是鲜花生，在死者兜内发现的花生与强奸杀人现场提取的花生壳为同一物；4．尸体上的血指纹是40～50岁的男性右拇指所留；5．凶手胆大残忍，但强奸未遂，很可能有性生理缺陷。

　　没过多久，案子破了，李玉芬的五点意见完全与案情相符。那天傍晚，当地村民、 49岁的潘月见陈丽英独自在公路上找猪，便产生试试自己是否还阳痿的歹念。他用花生讨好陈丽英，将其骗到路边，又叫自己的儿子帮忙把她拖到玉米地里。然后，潘月将陈掐昏实施强奸，他的儿子在一旁边看边吃花生。潘月因为阳痿强奸未遂，怕罪行暴露，用石块砸烂陈的头脸部，与儿子一道移尸山洞。法庭上，李玉芬提取的血指纹、线头、花生壳、鞋跟痕迹都成为定罪的物证。

　　此案的勘察受到了公安部、市局专家们的高度评价。一位搞痕迹侦查多年的老专家说：“从尸体上提取指纹用于破案，是国内的第一案例。”可是谁又知道，这个第一，是在连勇士都会恐惧的环境下完成的，李玉芬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魂飞魄散的滋味。这个第一，是她战胜恐惧，又一次超越自我的见证。

　　后来李玉芬跟别人说起那个梦，同事们说，梦是假的，你嫉恶如仇心境才是真的。

　　梦想之三：她在那具男尸前俯身研究了一个钟头，过了把福尔摩斯现场推理判断的瘾，她的准确的推断，让刑警们少走弯路 ……

　　李玉芬做现场痕迹检验工作，大都是提供勘验结果，让负责办案的刑警分析判断，找到破案思路。她也有梦想，像小说里福尔摩斯一样，自己也在现场推理判断，直接找到疑凶。

　　一天凌晨，房山区刑警队接到报案，在霞云岭医院前不远的 108国道西侧的排水沟内发现一具男尸。刑警队侦查员迅即赶到现场。死者25岁左右，右臂打着石膏，身上有七处刀伤，致命伤是心肌穿透。这是一起明显的凶杀案。李玉芬在现场一丝不苟地查找痕迹，没有发现指纹痕迹线索。

　　她又把视线转移到尸体上，力求不放过一处疑点。很快，死者身上的一些明显特征和反常现象引起了她的注意：被害者身穿新的白色汗衫，内着很干净的名牌白色秋衣秋裤。而此时的节气已近初冬，房山地区的气温大都在 5℃左右，一般人早就厚衣加身了。据此可以推断，死者的工作场所在室内，很有可能是宾馆饭店、洗浴中心的服务人员。另外，距现场不远的一个交叉路口处有死者的滴血痕迹，此处离医院很近，滴血痕迹表明，死者生前在途中敲过医院前方两家人的门，可就是没找到医院，这说明死者不认识医院。而一般本地人都知道这个医院，那么，他很可能是外地打工人员。

　　李玉芬继续勘察，又发现一处疑点：死者左裤兜内有 3元人民币、一双手套，而汗衫的左上兜却有一张百元的人民币。钱被折叠过，一半露在兜外面，上面还沾有血迹。如果是抢劫杀人，这露在明处的百元大钞肯定被顺手牵羊掠走。李玉芬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分析后，大胆推断：杀人凶手应当是两人以上，并与死者相识，他们在扎伤他后，并不希望看到他死去，于是把他送到医院附近，还塞给他这100元疗伤。

　　一个多钟头过去了，顶着清晨的寒风勘察完现场，李玉芬迅速在头脑里整理了思路，向在场的领导和侦查人员和盘托出自己的分析推理。大家边听边点头，都认为她说得很有道理。据李玉芬的推断，侦查范围大大缩小了，侦查人员找准了路子，三天后就把案子破了。死者是山东人，在良乡西潞园某浴池打工，因个人仇隙被本单位四人打伤，这几人担心人命关天，夜里开车把他送到霞云岭医院附近，塞给他 100元后将其丢下。他不认识医院，挣扎着敲了两个大铁门都没敲开，最后因失血过多死在路边。案情跟李玉芬的推理完全相符!

　　梦想的实现来自于她的敬业、她的痴迷、和艰辛的付出， 成功和荣誉的背后，是无怨无悔的投入 ……

　　李玉芬从小喜欢看侦探破案的书，福尔摩斯拿着放大镜在罪案现场查找痕迹的形象一直深深地印在她的脑子里，她的女刑警的梦也有此而生。 1987年，李玉芬半路出家，从中学老师调到刑警队工作，成为女刑警终于圆了自己的最大的梦想。自此，她的后半生便与放大镜、尸体打起了交道。痕迹检验工作看起来简单，可一枚小小的指纹、足印痕迹关系到一个人的生死命运，事关重大啊!

　　1988年，李玉芬刚到刑警队，正在市局跟全国著名的痕迹专家马建华实习的时候，北京市发生了一起抢劫杀害出租车司机的案子，影响恶劣。经过紧张的调查工作，一名有前科的无业嫌疑人进入视线。刑警队侦查员在对其进行控制的同时，将希望寄托在指纹检验上。只要痕检室的电话一打过来，这边就要实施抓捕。痕检室里气氛极为紧张，几个钟头过去了，一名工作人员兴奋地报告说，指纹同一，就是此人作的案!

　　就在工作人员与刑警队电话联系的时候，李玉芬提出想看看鉴定实物。征得同意后，她拿着放大镜仔细观看，发现鉴定结果有疑点：第一，两个指纹是陈旧指纹，如果是几天前案发现场取的应当很新鲜；第二，这两个比对指纹像是从木器上取的，可是出租车上不可能有木质器物；第三，从指纹的用力程度来看，像是在家庭随便动作后留下的，不像作案时激烈动作所留。她随手翻到指纹样片的背面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也许是破案心切，检验人员匆忙之中使用的竟是嫌疑人的指纹照片，而不是现场提取的指纹痕迹。正在此时，与刑警队的电话刚好接通，若不是她及时发现错误，刑警队真去抓人，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不久，真正的杀人凶手在外地被抓获，一宗冤假错案就这么被避免了。

　　在这次事件中，李玉芬真正明白了自己所承担工作的分量，如果工作有失误，就会有无辜的人受到伤害。为此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学好痕检这门技术，为侦查破案服务，绝对不允许冤假错案从自己的眼皮下通过。

　　李玉芬开始从爱好、深钻到痴迷痕检专业。这些年来她读了《十指分析方法》、《斯科特指纹学》、《现场勘查学》、《足迹学》、《现场绘图》等几十部专业书籍。这些书无一例外都被她翻得卷起了角，有的都能熟练背诵下来。李玉芬有个习惯，节假日休息时喜欢拿上照相机去商场、鞋摊拍照，拍的是各种鞋的样式、底部纹路，再记下产地、规格型号，以备不时之需。她还在刑警队建立了指纹档案库，经常翻看默记，练就的一双快眼几眼就能扫过百余枚指纹，一天可准确地比对检验上万枚指纹。

　　李玉芬每天想的是痕迹，办案找的是痕迹，在家里睡觉也想着案子。刑警队里流传着她的笑话：有好几次，半夜时分她丈夫被一些奇怪的声响吵醒，睁眼一看，灯亮着，李玉芬在床上或地板上寻找着什么，问她干吗 ?她竟说：“我在找指纹、脚印啊。”

　　正是有了这份痴迷，才有了这么多的功绩：从事痕检工作以来，李玉芬参与破案近 3000起，检验指纹210余万个，抓获犯罪分子200余人，被誉为京城“女福尔摩斯”。

　　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让罪犯无所遁形，落入法网，是李玉芬最大的快乐。人们为此称赞她，敬佩她，但又有多少人了解李玉芬为此付出了什么呢 ?

　　由于长期用筒镜观察指纹，用左眼较多，她的左眼肌硬化，引发眼底血管痉挛，视力降到 0.2。医生忠告她：如不改行，左眼将会失明!她常年超负荷工作，血压低，贫血，好几次晕倒在暗房里。她是在透支着自己的生命啊!

　　也有实现不了的梦想：当贤妻良母，为父母尽孝，她心中何尝不想实现这最浅显的理念，最普通人之常情，父亲的遗言让李玉芬顿悟了自己人生的价值 ……

　　如果说身体的疾患她还可以将就，但面对家庭，李玉芬就只有深深的愧疚――她欠家里人实在太多 !儿子小的时候丈夫在外当兵，她整天外出，只好狠心丢下儿子一人在家。有一次她出差在外，儿子自己煮方便面，不小心锅翻了，滚烫的面汤全泼在赤裸的胳膊上，痛得儿子在地上打滚“嗷嗷”直叫。他没有钱去看病，自己抹了点香油、红霉素眼药膏，硬是坚持了一个星期。当李玉芬办完案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里，一眼就看到儿子红肿不堪的胳膊，她的泪水当场扑簌簌地掉下来。

　　李玉芬的母亲是个勤俭朴素的老人，一辈子舍不得吃穿。李玉芬多年来一直有个梦想：亲手给老人家织一件毛衣。可工作太忙，这件毛衣断断续续织了几年才织完。她把毛衣给母亲后，母亲却没舍得穿。那天她去看望母亲，回家时刮起风来，母亲心疼女儿，就把毛衣取出来给她穿上。可谁想到第二天母亲突发脑溢血而猝然离世，再也没能穿上这件毛衣。每当提起这件事，李玉芬就禁不住泪流满面，仿佛向慈母忏悔：“我不是好女儿啊 !”

　　李玉芬更忘不了父亲病危住院的那一天，房山地区发生一起特大通信线路被剪断的案子。那天寒风凛冽，为了从电线杆上找到犯罪分子的指纹，她沿着几十里的线路，攀上每一根电线杆，在瓷瓶上查找指纹。傍晚时，一辆救护车呼啸着在她身下驶过，向县城医院而去。正在紧张工作的李玉芬万万没想到，躺在救护车里的病人就是她的父亲。父亲那天突然脑溢血，昏厥倒地，家里没人，是邻居叫了车送他去医院的。李玉芬回家得知此事，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父亲已经昏迷不醒，几天后离开了人世。李玉芬哭着在太平间给父亲穿好新衣服，开完追悼会，戴着黑纱，流着眼泪又去爬没爬完的电线杆。嫌疑人的指纹终于找到了，案子破了，想到父亲托人给她留下的话：“用心破案，多为老百姓做些实事。”她心里感到些许慰藉。

　　“用心破案，多为老百姓做些实事。”这句话刻在了李玉芬的心里，成为她坚定不移的信念和脚踏实地努力勤奋工作的座右铭。为了社会的安宁，为了人间的公道，李玉芬无怨无悔地付出自己的一切，这就是京城“女福尔摩斯”――一位优秀的人民女刑警的心声。

　　作者：王建武　　

(责任编辑：王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