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吃狗肉，正热。

　　与此同时，记者连日来在凌晨和夜晚到杭州周边的瓶窑镇、长乐镇、老余杭镇调查，发现每个村都有家狗不见踪影的情况。

　　这种情况，“每年冬天都会有。春天养一条狗，冬天就会不见了。都是被别人拿药毒倒抓去吃掉了。”很多村民这样说。

　　记者暗访

　　城北家禽产品交易中心

　　狗贩：死狗都卖到农贸市场

　　按照周边农村村民和狗贩的说法，位于勾庄的城北家禽产品交易中心是狗肉交易一个很重要的点。

　　12月7日凌晨4点多，天还没亮，雾很重。城北家禽交易中心，和往常一样，灯火闪亮，市场内人们跺着脚谈着鸡、鸭、羊肉的生意。位于市场最里面一个角落，卖狗的摊位还没开张。旁边鸡贩说，整个市场就这一家有狗肉卖。

　　这个角落，有3个棚子装满狗。每个棚10多个平方米大小，1米高的砖墙，上面用钢筋围起来。棚子里是各种毛色的土狗，大小不一，不像是统一养殖的。听到有人过来，狗吠声一片，有的狗依然缩在角落里，睁开眼又随即闭上。

　　早上7点多，再到该交易中心，卖狗摊位已经开张，一条整狗挂在屠宰室门前，看上去刚刚剥了皮，还冒着热气。两人正在整理毛皮。整张的狗皮已经叠了1米多高，老板正一层一层往上面撒盐。

　　老板换了笑脸，跟我们谈话。

　　老板：哦，要狗肉吗？你可以随便挑一只，我帮你现杀。

　　记者：我们要不了多少，随便看看。对了，我们能弄到狗，你收不收？

　　老板：可以送来的。

　　记者：多少钱一斤？

　　老板：4.5元，我们卖出去才5元呢。

　　记者：我们弄的是死狗，药来的，也是这个价吗？

　　老板：死狗？那不行，最多给你3.5元。你拿过来好了。

　　记者：能不能加点啊？我们很远的呢，准备送到瓶窑的，但他们说你这儿价格高，就来找你了。

　　老板：有多少？最多也就3.5元，哪儿价格高你送哪儿去。

　　记者：就两只，天冷哥俩没事做，就出去找找路子弄点钱花。现在不好弄，昨晚上一夜没合眼，才抓到两只。

　　老板：呵呵，你们方法不对。

　　记者：哦？这个也讲究方法啊？难怪我们不行，说实话，我们这是第一次搞，估计药也不行，对了，我们的药，狗吃了一会儿又醒了是怎么回事？

　　老板：哈哈，你们的药用错了，他们都用氰化钾的。你们用什么药？拿给我看看。

　　记者：药哪敢放在身上啊。

　　（这时帮工插话）帮工：有人抓狗根本不用药的，直接拿麻袋套。

　　记者：再加点，我们就送过来，20多斤一条呢。

　　老板：20多斤一条，狗还不都是20多斤的？不卖就算了，往我们这儿送狗的人多，死狗都是这个价（说完，他指着挂在门前的狗说，这条就是刚送过来的死狗）。

　　记者：你不加点钱，我们就自己送到饭店去卖。

　　（老板和帮工几乎异口同声）：大饭店不可能要的，他们都要活狗现杀。

　　记者：那你们买来的死狗怎么办？不会都留着自己吃吧？

　　老板：死狗基本上都销往菜市场、农贸市场，那儿管得松，零卖，好卖。

　　记者以价格过低为由离开。

　　瓶窑农贸市场

　　1个多小时卖出2只半

　　瓶窑农贸市场，据说有3个狗摊位，但7日凌晨5点多，只有一个摊位放着狗肉。摊主理个光头，正拿把刀在摆弄狗肉和羊肉。

　　他面前放着去了皮和内脏的4条狗。“狗肉10元一斤。”

　　这4条狗，3条颜色鲜艳，1条颜色暗红。颜色暗红那条，脖子上没有开口，只在肚子上划了一道，将内脏取出。

　　行家说，狗脖子下方没有洞，很可能是死狗。因为，狗被毒死后，经过较长时间才被宰杀，这时狗的血液已凝固，血无法放出来，因此脖子上就没有血洞。活狗现杀，肯定要在脖子上刺一个洞，放血。此外，现杀狗的表皮呈红色，毒狗外表很苍白；从肉质看，毒狗颜色呈暗红，现杀的狗肉色则相对鲜红，闻起来腥臊味较重。

　　看到记者不断摆弄狗肉，摊主把刀在案板上刮了刮，问：你们怎么回事？昨天（6日）到我家里去，问七问八。今天（7日）我刚把狗肉放出来，又找上门来。你们到底干什么的？

　　记者表示只是想买几只狗，摊主满脸怀疑，拉着记者说：“走，到市场办去。”

　　气氛有点紧张。在市场办，摊主找来市场经理，说我们不买狗肉，问七问八。市场经理说，你不卖死狗肉，正常做生意怕什么？

　　这个摊主在瓶窑卖狗肉，已小有名气。7点多记者再过去时，摊上的狗肉只剩下一只半了。摊主是安徽人，在这里卖了10多年狗肉、羊肉、野兔肉，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瓶窑土话。他早上来卖，下午收工，住在上窑街。记者12月6日到过他家，家里放了3个冰柜，冰柜边上躺着15只野兔。墙上还挂着一张经营“鲜狗肉”的许可证。

　　他的儿子说，“狗肉都是从勾庄那里的市场拿来的。”但有知情人说，他也收死狗，知情人家里就曾经卖过死狗给他。别人药来的狗，便宜，他都收。

　　偷狗者已经嚣张到“抢”的地步

　　为救狗折断一只腿

　　西中村离瓶窑镇不远，去村里的路上，散放的狗随处可见，一只只都很健壮。当地村民姚大哥说，在瓶窑、老余杭、仓前、长乐等农村，很多农户养了狗。西中村更是几乎每家都养有狗。

　　这一点，记者在几个村落走时，有比较深的感受，不管是清晨还是深夜，进入村落就会听到狗叫。

　　记者了解到，杭州周边的农村，余杭、萧山、临安等地，人们都喜欢养狗看家护院。而丢狗的情况也相当普遍。

　　12月6日下午5点多，49岁的马朝荣拄着拐杖从西中村自家小别墅二楼慢慢挪了下来，他的一只脚上还裹着纱布。

　　11月8日上午8点左右，马朝荣扛着锄头刚出门，看见自家养了一年多的大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辆余杭牌照的蓝色面包车从村道上开过。有个邻居喊了声“他们刚才下药了。”马朝荣冲到村道上，想拦下面包车。面包车司机没有减速，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几乎拖着马朝荣朝前冲去。“幸亏我躲得快，不然可能就没命了。”他的左脚被撞成骨折，在医院躺了将近一个月，花了6000多元。

　　那两个偷狗、开车撞人逃逸的家伙到现在还没抓到。

　　偷狗者与农户的争斗愈演愈烈

　　马朝荣的邻居陈师傅说，老马还算幸运，偷狗的没来抢死狗。瓶窑还发生过偷狗的和主人抢死狗，打伤主人的事。

　　一对老夫妻发现家里的狗被药在外面，就拎了回来。两口子正在议论死狗，进来一个人说，这狗怎么回事。说着说着，拎起狗就往外跑，老头子赶出去，被打了一顿。“简直就是抢了。”

　　“我们村子每年都要丢很多狗。以前偷狗的人喜欢深夜行动。现在村民晚上都把狗关在家里，偷狗的就把下药、抓狗的时间改在了黄昏和清晨。这两个时间狗饿得慌，容易上钩。”

　　陈师傅说，今年偷狗的比往年还多，只要听到摩托车油门在村道上轰轰响，或者看到有面包车来回开，村民们就知道要把狗关好了。“看到哪家有狗，他们就把车子往哪儿开，在车上看准了把药投在狗附近，过一两分钟又马上开回来，抱起死狗就跑，然后车子一溜烟就不见了。”

　　姚大哥说，村民也抓到过偷狗的。一个人开着面包车药狗，被发现了，大家追，他开到河道边没地方去了，被拦下来就讨饶。村民说，偷一条狗又算不上犯法，打他也是不对的，就让他自己下河去。偷狗者真的自己就大冷天下河去了。“偷狗被抓是有风险，不过主要还是村民和社会舆论的力量，毕竟法律上惩治这些小偷小摸的力度不算大。再说他们带的毒药数量也不多，很难追究。”

　　但是，陈师傅认为，偷狗者喜欢把药投在鸡爪上，狗吃后10几秒就会毙命，“一只狗也就一两百元，但放在地上的有毒鸡爪，要是被小孩拣起来吃了，可不得了。而且，毒狗肉是肯定要流入市场的，造成的后果也很严重。我们希望有关部门尽早来管管这事。”

　　药狗即使迅速取出内脏，狗肉一样危险

　　记者在调查中听村民说，农村毒狗一般用氰化物或毒鼠强，这两种毒药毒性都很强，民间有少量流通。

　　浙江大学化学系刘副教授说，听说过用氰化物毒狗的说法，一般是氰化钠（人们俗称山钠）或氰化钾。这种材料按理说是不会在农村流通的，不要说一般人搞不到，他们做试验要用，也要经过审批到专门保管的人那里领。但是，也存在从电镀厂拿出来的可能。以前有一些小的电镀厂，采用含氰电镀方式生产（现在这种电镀厂少了），里面就有氰化物。

　　刘副教授说，氰化钠毒性很强，0.1克就可致人死亡，相比毒鼠强被国家禁止使用而言，氰化钠虽然管制比较严，但还没有说禁止使用，所以有些人搞得到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有些人认为，氰化钠毒狗，如果狗被马上杀死，并取出内脏，毒性就很小，人吃了问题不大。对此，刘副教授不这么认为，她说，狗吃了毒药多多少少会通过血液传递部分毒素；此外，毒素还会通过渗透作用，比如溶解部分到水分里、到油脂类物质里，都会传递到肉上。而人只要服用少量，就会有生命危险。

　　记者查了一下资料，氰化钠进入人体后会迅速引起组织缺氧，导致组织内窒息，人服约0.1克就会死亡。氰化钠轻度中毒者常有头痛、头晕、乏力、胸闷、流泪、流涕、恶心、呕吐、呼吸困难，口中有苦杏仁味等症状。重度中毒除上述症状逐渐加重外，还会引起气急、胸部有紧迫感、心律不齐、烦躁不安、抽搐、意识障碍、昏迷、血压下降、呼吸变浅变慢直至完全停止。

　　即使人体摄入极少量的氰化钠，没有马上出现症状，经常接触超过国家允许浓度的氰化钠，也可能造成慢性中毒，比如造成：1、慢性黏膜刺激症状，如咽炎、结膜炎、鼻炎等。个别嗅觉减退。2、神经衰弱症候群。3、植物神经功能紊乱。4、甲状腺不同程度的肿大。

　　如进食狗肉后发现上述症状，应立即送医院救治。

　　10来秒钟就死了

　　叫都不叫一声

　　经过多方联系，记者找到了小仇（化名）。

　　小仇，瓶窑人，以前和朋友一道去抓过狗。他说：

　　药是向一个叫老杨的人买的。那人自己会做，我们叫山钠（音），可能就是氰化钠。他是用蜡烛油包起来，卖给我们的。我们没事情干的，买了药，晚上骑个摩托车出去，跑到边上镇的村落。哗哗哗开过去，看到路边有狗，又开回来。停好车，丢下里面包着药丸的鸡爪，鸡爪香啊，狗马上就凑过来吃了。

　　那是前几年的事情了，卖给我们的好像是假药，狗吃了没什么事。我怀疑，老杨是把正宗的药给那些毒倒狗后卖给他的人了，给我们的就是质量不大好的那种。

　　现在，我是不干这事了，但还有朋友在做。他们有的是用铁钩，钩着狗脖子，拉住往前拖一段路，狗叫不出声，一下就死了。

　　一般狗吃了药，10来秒钟就死了，叫都不叫一声。他们有的是开着面包车去的，拎上车，开出一段，装进塑料袋，再去弄下一个。

　　每年这个时候，过年前的几个月，有人就靠毒狗过生活。一个狗卖个百把元，两个人一晚上药四五只狗足够了。你想想，农村土狗那么多，随便药药，就能药倒不少狗。养狗的，又有多少没碰到过狗被人家药翻了呢。

　　药狗的一般都是两个人行动，不在自己镇上，怕碰到熟人。一般都到邻镇。时间也和以前不一样，以前都是12点前后，现在都是早上六七点，或者傍晚。

　　改变时间，是因为半夜，狗一般都睡了，或者被关在院子里，药倒了，也拿不到。

　　选择早上六七点，这时候，农村人都起来了，开了门狗就窜出来，这个时候狗也饿，很容易吃“饵”，路上人也不多。傍晚呢，狗警惕性差一点，正是要喂狗的时候，狗会以为“饵”是主人喂的。

　　很多药狗的，是没有什么职业的。过年前这两个月忙着弄点狗，搞点小钱。我有一些朋友早上五六点起来去弄狗，一两个小时后，又去上班了，这种情况也比较多。

　　助读资料

　　这样识别有毒狗肉

　　一、看脖子上有无血洞

　　二、看表皮是否苍白无血色

　　三、看肉色是否暗红，闻起来有无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