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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些中等职业学校繁荣的背后，是畸形的市场需求与就业形势

　　桂林舞蹈职业中等学校学生“陪酒”事件所引发的连锁反应不仅仅在桂林。就在桂林市教育局向所属各职校下发“关于进一步严格实习、半工半读、勤工助学活动的通知”不久，教育部也下发通知，要求对职校发展进一步规范。一场全国范围内的整顿即将开始。

　　中等职业学校“突然崛起”

　　郭桂生告诉记者，1997年成立的桂林舞蹈职业中等学校并没有赶上职业教育发展的好时机。“最好的时机在1996、1997年之前那个时候。”

　　北京教科院助理研究员卫宏向本刊记者提供的研究数据证实了这一点。

　　1998年时，我国中等职业学校数为17090所，但其后的几年一路下滑，2003年全国职业高中、中专学校和技校数量下降了27%。而学校的招生数，职业教育在高中阶段所占的比例也在一直下降，1999年下降3个百分点，2000年下降5.6个百分点，2001下降了5.5个百分点，2002年后维持在38%～39%的水平，比1995年56.8%少了17%。

　　转机发生在2003年左右。在桂林市教育局职成科副科长周志华给记者的一份资料里显示，到2005年左右，桂林市中等职业教育在校生人数为50178人，比2000年增长3.5倍，而且学校数量也增加了近20所。

　　周志华的解释是，这些年出现了很多民办的中职学校。据悉，2005年，桂林招收新生19000人。全市有市属各类中等职业学校63所，其中公办职业学校28所、民办职业学校26所，技工学校9所(另有民办高职院1所，区直中专4所)。而此前几年，民办职校还很少。

　　在桂林采访时，一位媒体的记者说，在广西玉林，一所民办职业学校短时期内在校生数量就达到两万。

　　一位民办教育专家告诉记者，民办中职学校兴起，这里面固然和国家的积极扶持有关。但另一面，却和中职学校找到了发展路径密切相关。

　　半工半读下的劳务输出？

　　看一下桂林舞蹈职业中等学校的学生“陪酒”事件，会让人产生一个疑问：桂林的学生，为什么要跑到千里之外的杭州去实习？

　　按照桂林市教育局的统计，桂林市职校毕业生60%以上都是省外就业。“集中在长三角、珠三角。”周志华说。而实习地点的选择，实际上也就是工作地点的选择。

　　这种由职业学校向经济发达地区推荐劳动力的形式，至少始于两年前。深圳某公司人力总监何大军清楚记得，第一个和他联系的“半工半读”的学校——一所中等职业学校，就来自广西北海。

　　在他分析看来，这种形式的出现，源于2003年左右在长三角和珠三角普遍出现的“民工荒。”在工厂招工最困难的时候，尤其在生产的旺季，每招到一个工人，工厂甚至需要付给中介机构50～200元不等的介绍费。“一有工人罢工，就有很多家同类工厂的人力资源部把大卡车开到罢工工厂外面等候接纳离开的工人。”

　　而职业中专最早的半工半读，只是一些贫困学生利用暑假时间，到长三角和珠三角以勤工助学的方式打工。学生挣到一些钱后按时返校。这些零散的挣学费方式得到一些学校的支持，并开始有组织地进行。但是这种方式并不受公司欢迎，因为时间短暂而又往往不在用工高峰期。这时，那些有实习要求、且实习时间还相当长的职业学校，就应运而生了。

　　按照何大军的介绍，那些偏远地区的职业学校，以实习、勤工助学、半工半读的名义，在开了几个学期的课之后，派老师将学生直接送到沿海发达地区工厂，每天工作七八个小时之余开展教学。而有的招到学生则干脆以“半工半读”的名义直接送到工厂。

　　因为在工厂流水线上工作，所以学生们有工资。但因为是学生，所以工资一般只有正式工人的一半或稍多。在半工半读的情况下，这些工资一般由工厂统一交给学校。按照一般工厂的行情，刚进厂的普通工人能够拿到800～1200元/月的工资，半工半读的学生则能够拿到700～900元/月的工资。只要拿到其中一半，学校从学生那里的所得就会远远超过学费。

　　这种方式也是深得工厂欢迎的。省去招人的麻烦，学生年幼、有学校，一般相对好管理，而且除了工伤，并不需要对学生各类人身安全负责。

　　因为区域发展的不平衡，无论是实习、勤工助学还是半工半读，能够选择的地点，桂林市教育局职成科副科长周志华说，“基本上都集中在长三角和珠三角。”

　　职校所招生的学生，除了极少数完全因为家贫而上不起学的外，大部分是无法再升入更高一级的学校的学生。选择职校原本寄望于一技之长。但是，这种以教育为名的“实习”，实际上只是提供了学生一个打工的机会，学校更像是一个中介机构。

　　畸形的市场需求与就业

　　一般来说，这种中等职校学校瞄准的主要是贫苦家庭的孩子。中等职业教育的收费每年约为1800～2500元之间，一般三年下来就达上万元，这对一般农民和工薪家庭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按照桂林舞蹈职校董事长郭桂生的解释，他们这种民办的学校不同于公办学校的一个很大特点在于：他们除了可以灵活地按照市场的需求调整课程与专业外，还在于他们并不要求学生在交够了学费才入学。

　　所以在每年的招生时，除了保证学生将来的就业外，“我们明确告诉学生可以在以后通过自己的实习把学费补回来。”

　　这一点也得到学生的确认。当事的学生之一后来告诉记者，她入学时近3000多元的学费只交了500元。

　　尽管入学前签了合同，而且学校允许学生可以缓交或者分期交学费，也能够保证学生就业。但是，一旦学生被派出去实习，流失情况就非常严重。“他们从学校学到的专业，到社会的娱乐舞台上游刃有余，很多地方会挖他们。一旦发现摆脱学校可以拿到全部工资，而且有的是活干，他们就压根不会再管什么学历证件之类的，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郭桂生说。

　　记者拿到了近几年学生的花名册。上面表明：桂林舞蹈职业中等学校05级共录取了117人，但现在只剩下51名，其余66名学生全部自动退学或流失。04级原录取学生49人，现在校学生共30人，其中7人请假或休学，另12人自动退学或流失。

　　这种大幅度的流失，对学校而言，除了带来的风险外，直接的损失就是那些欠缴的学费无法要回。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郭桂生说，我们才收了学生1000元的押金。这在后来的处理中被认定为违纪。

　　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学校与其说是重视学生交的学费，不如说更重视学生实习带来的收入。

　　在其他的一些以顶岗实习、勤工助学、半工半读为名的职业学校，学校招生的条件是空前优厚的。有的学校在招生中即明确告知，不收一分钱的学费，相反每个月还将发给学生120～150元的生活费。而这些钱，何大军告诉记者，都是来自学生们实习挣来的钱。

　　与桂林舞蹈职业中等学校不一样的地方是，一般的职校学生是无法在毕业后即获得3000～5000元/月的薪水的。他们的工资一般只有1000元，最好的1500元，和没有上过中职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周志华说，“一般职校学生就业期望很低的，不像现在的很多大学生。有工做他们就去了。”

　　在深圳任人力总监的何大军最终没有和广西北海的学校合作成，原因在于，“我们厂只招年轻的女工。”对于流水线加工厂来讲，女工不仅心灵手巧，而且容易管理，而且相比男工报酬要低。而学校要求，工厂最好男女生都要。

　　追求就业的学校要迎合市场需求，但市场需求却是畸形的，这客观上使得学校也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

　　周志华在和记者谈到毕业生可能的去向时，也认为很多因素实际上很难控制。“你可以去看看那些演艺吧，都是正规注册的，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们公开就能看到。”

　　2003年，当江西文艺学校萍乡分校派学生到夜总会去实习被曝光后，其校长说过一句流传甚广的话：夜总会“是一个染缸”，女学生“终究要去染的。你必定要走上市场，必定要走上这个舞台的”。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何忠洲）

(责任编辑：赵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