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一系列“毒鱼事件”引发了从政府到市民的极度关注。当媒体纷纷曝光渔业养殖的“嗑药”真相后，记者采访了资深水产养殖户和农业部首席专家王武，追寻“嗑药”背后的深层根源和管理漏洞。

　　【访谈】

　　解析“毒鱼”事件背后的管理漏洞

　　养殖户揭秘

　　专访水产品养殖户孙自斌

　　养殖户“毒鱼”只因养不起

　　养多宝鱼，至少需要百万本钱

　　记者：这次包括多宝鱼、桂花鱼在内的一系列“毒鱼事件”，对你们的影响非常大。

　　孙：对。据我所知，有的商贩这次亏了十多万元，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记者：所有的媒体都在炒多宝鱼嗑药的事件，您觉得根本症结在哪里？

　　孙：实际上，像多宝鱼这类的鱼，并不是所有的养殖户都养得起。我给你算笔账，一个正规的养殖户，搭建养鱼棚、人工和原料的费用大概需要20万元，多宝鱼属于海水鱼，适合生长的温度在17至20摄氏度之间，养殖过程中需要海水过滤、温度控制设备、打海水井、换水、换气等基础设施，也差不多要20多万元，加上鱼苗、饲料、水电等，养殖户必须得投入100多万元的本钱。

　　为了省钱，死水养鱼按月下药

　　记者：上百万元的投入肯定不是所有养殖户都能拿得出来，因此就选择嗑药？

　　孙：对。我所知道的个体养殖户，为了保持水温恒定、节约成本，往往采取死水养鱼。拿多宝鱼来说，它比较娇贵，养殖池每天得清扫一次，池内水必须每天换一次。而不换水虽然可以保持水温，但这么多条鱼挤在一起，水质肯定变差，因此，养殖户就会买些呋喃西林、红霉素、土霉素等抗生素，按照每立方水20g的用量，往鱼池里下药，每月一次，从鱼苗直到养成1斤多重的成鱼为止。

　　记者：这个情况是惯例吗？

　　孙：我没法给你一个具体的数字，但我可以告诉你，在山东省荣成市、莱州市等多宝鱼养殖基地，当地居民几乎都不吃自家养的鱼。而且不光是鱼，比如养北美虾，为了增加其抵抗力，一定会在养虾池中放入甲醛。海产品生病，就直接在养殖池中加入青霉素、氯霉素等，浸泡两小时后，病菌会被消灭。

　　逃避禁令，买来兽药给鱼吃

　　记者：氯霉素、硝基呋喃类都是禁药，养殖户知道吗？怎么能够买到呢？

　　孙：大部分养殖户是心知肚明的。这些药虽然是禁药，但养殖户要购买并不难。比如虽然国家规定养殖鱼类不能添加环丙沙星，但规定可以在养殖牲畜时使用，因此这类药基本上是公开销售。只要有门道，青霉素、氯霉素也不难购买，有时从医院、小卫生站都能搞到。

　　记者：这些海产品养殖过程中和上市前没有检验吗？

　　孙：大多数药物会随代谢排出体外，因此，养殖户会在鱼类检验或上市前先养养，等药物排出后再送检。

　　检测不严，一次抽检管一年

　　记者：我国对于违禁药品的监管分属药监局和渔业局，药监局主要负责监管药物的销售环节，渔业局负责管理养殖户对药物的使用过程，实际操作中他们如何分管？

　　孙：大部分地区的渔业局的检查内容主要是查看养殖场内的鱼类有没有疫病，至于鱼体内是否有违禁药品，他们既没有检测的设备，也没有专门的技术人员。比如像此次被查出的一些个体养殖户，他们所饲养的鱼在出养殖场时无须任何检疫措施，只是每年烟台的药监部门会随机抽样一两次拿出去检测，检测合格后就能拿到证书，全年都可以销售养殖鱼。

　　渔业专家解析

　　专访中国农业部首席顾问王武

　　“毒鱼”事件呼唤市场准入制

　　多数“嗑药”是为省钱

　　记者：听说“多宝鱼”事件曝光后，您一直往返于山东、北京和上海之间，调查事件真相，调查的结果怎么样？

　　王武：我刚从山东调查回来，在我看来，大部分养殖户还算正规，并非所有的养殖场都“嗑药”。但我也亲眼看见过一些不正规的、小部分的个体养殖户存在问题，比如在一些小型养殖场，一个5米长、6米宽、水深只有30多厘米的鱼池里挤了2000条多宝鱼，密密麻麻地潜伏在水底，动都没法动。海水鱼养殖对水质、水温的要求都是很严格的，一些养殖户为了省钱，只能打深井，甚至根本不给鱼换水，更谈不上净化和自滤等，只好给鱼吃药。

　　使用非禁药成本涨三成

　　记者：鱼类生病究竟能不能吃药？吃什么药？

　　王武：对于多宝鱼养殖，我们有严格的技术规范和操作规程，而且是经过国家认定的。跟人生病一样，鱼病了也可以用药，关键是用什么药，比如土霉素是可以用的，硝基呋喃、环丙沙星就是禁用的。

　　记者：为什么养殖户还是用禁药呢？

　　王武：一些国家未禁止的药物，比如大蒜素等，价格会更贵一些，禁药和非禁药，成本大概相差30%左右。

　　一套杀菌设备需要10万元

　　记者：用药“泡”鱼的问题究竟能不能避免？

　　王武：养殖户是可以完全不用药的，经过考察，我觉得只要水处理跟得上，完全可以不用药。比如只要引进紫外线消毒等设施，都可以净化水质，保证水产品的健康。

　　记者：您说的这一套设备大概多少钱？

　　王武：这个投资比较高，比如一套紫外线的杀菌设备，大概是10多万至20多万元。

　　市场准入制能亡羊补牢

　　记者：这个成本太高，如果小养殖户买不起怎么办？

　　王武：如果还采取过去的生产模式，多宝鱼事件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这次我在给农业部的报告中也提到，应该以此促成我们国家鱼类养殖尽快设立行业协会，实行市场准入制度。

　　记者：行业协会设立后，个体养殖户就能买得起了吗？

　　王武：一旦行业协会成立，我们就可以将资金薄弱的小产业联合起来，遵守统一的操作规则，要求他们必须按照先进的、安全的标准化方式去养殖。现在的问题是，个体养殖户怎么养、养什么，不听专家的，也不听政府的。

　　水产检疫应该逐批进行

　　记者：从法律上来说，我们有《农产品质量安全法》可依，但实际情况是，我们往往很难查处，为什么会这样？

　　王武：这就需要“建立市场准入制度”，要求加入的企业进行担保，这样出现问题才能追根溯源。据我所知，目前我国还没有针对鱼类等水产品进行过大规模的检测，如果尽快建立完善的市场准入制度，每一批水产品进市场前都被要求检测或提供县级以上检测部门的检疫证明，相信养殖户们不敢乱来。现在有法律效力的检测机构，据我所知都是收费的，而养殖户不愿意自己花钱。国家是否考虑实行免费检测，并且规定必须检测合格后才能上市。国家如果能以多宝鱼为起点，对所有水产品实行严格的抽检和准入程序，我们在未来就有希望吃上放心鱼。

　　新闻链接

　　国家禁用鱼药

　　硝基呋喃类药物：在国际国内均为禁用鱼药，人体长期大量摄食含硝基呋喃类药物的食品存在致癌可能。

　　孔雀石绿：是化工产品，既是杀真菌剂，又是染料。具有较高毒性、高残留，而且长期服用之后，容易导致人体得癌症、畸变、突变等，对人体绝对有害。

　　抗生素药：恩诺沙星、环丙沙星、氯霉素、红霉素均是抗生素类药。长期从食品中摄入微量的抗生素，可降低人体对药物的耐受性。本版撰文 晨报记者 赵王月

　　新闻背景

　　多宝鱼“进口”前

　　三大涉毒环节

　　饲养过程：虽然多宝鱼养殖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只要按照正规的技术流程来操作不会有问题。但也不能保证有个别养殖户使用价格相对较低的违禁药物。此外在转池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发生人工摩擦，因此中小养殖户普遍用一些抗生素类药物给鱼和鱼池消毒。

　　运输过程：多宝鱼销往外地对运输设备的要求是很高的。譬如多宝鱼从山东运到北京需要花费十多个小时，而多宝鱼在运输路上发病的几率依然很高，因此就有人会在运输途中给鱼下药。

　　售卖过程：无论是批发市场还是餐馆超市，储养设施都无法和养殖场的鱼池相比的。但这些地方储养的鱼，一时半刻也不可能全部卖完，有时一个餐馆进十几条鱼要卖一个星期。经营者的心态往往就是“只要鱼没死，卖出去了就大功告成”，不排除有些不良商贩在储养过程中给鱼使用违禁渔药。

　　如何吃鱼才安全

　　①到正规的大型市场购买鱼类食品，要从感官上多加辨别，挑选鲜活的鱼，千万不能吃死的、看着不新鲜的、变了质的鱼。

　　②要辨别鱼体内是否有孔雀石绿，一是看鱼鳞的创伤是否着色，受创伤的鱼经过浓度大的孔雀石绿溶液浸泡后，表面会发绿，严重的还长有青草绿色；二是看鱼鳍，正常情况下鱼鳍应该是白色的，而经孔雀石绿溶液浸泡过的鱼鳍也容易着色。另外，若是发现通体色泽发亮的鱼也该警惕。对于不易识别的鱼，在吃前要尽量浸泡，这样即使鱼经过了孔雀石绿溶液的浸泡，也可以稀释，减轻对人体的毒害。

　　③购买活鱼回家后可以用清水养上一两天；如果是已经杀死时鱼也要尽量用清水浸泡1个小时左右，也可以使用洗涤液来去除毒素。鱼千万不要长时间存放，吃的时候鱼鳃部分一定要洗净、去掉。做法上，尽量煮透、蒸透，不要生吃。

(责任编辑：张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