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洋

　　今年大白菜掉价掉得邪乎，不再细说。遥想当年，大白菜可是北京市民当家菜，“你是我的惟一”，不贮存几百斤，冬天就难过了。不过十几年光阴，市场的力量便让“惟一”变成其一，又由其一走向“边缘化”，落到今天这一步，无可奈何大白菜。

　　似曾相识有文学。温家宝总理最近讲“我非常焦虑的一个问题”，“一直在脑海里盘旋”，就是大师级人才的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在各行各业都存在着，中国作家也不例外。说出来我自己都羞愧万分，无地自容，我也算半个文学爱好者，认识一帮作家朋友，居然没有读过新当选的中国作协第三任主席铁凝的作品。对不住了，铁主席。后来，从报纸上知道很多人连铁主席的名字也没听说过，我才稍稍释然。好在铁主席也是胸怀宽广之人，她知道与茅盾、巴金相比自己的分量，“知道我是谁”，“跟前两任相比，不仅仅是年龄的下降，其他的一切也都降下来。”(铁凝语)

　　除了“年龄的下降”是主动作为之外，“其他的一切也都降下来”便是被动所为。不过，在文学大师匮乏的今天，中师顶上去也是应急预案，没有办法的办法。

　　其实，比作协主席更先一步“降下来”的是文学。文学批评家李陀不无留恋地回忆:“1980年代，由于精神生活长期匮乏，所以全民都热爱文学。”北大教授洪子诚解释，“那时消费文化还没正式登场，文学承担了思想解放、政治预言、情感宣泄等众多功能。就像北岛说的那样，当时的诗人‘戴错了面具’，扮演了先知、斗士、牧师、代言人的角色。”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纯属偶然的是文学功能的下降正与大白菜功能的下降发生在同一时期，都是1990年后的事情，各自都逐渐退出了“当家菜”的历史舞台。

　　文学与大白菜昔日“当家菜”风光不再，不用“功能的下降”一词，而用“功能的归位”形容更为贴切、准确。表面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文学与大白菜，居然都能够在一定的特殊历史时期，当了人民大众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的“家”，完全是计划经济的产物。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市场的多样性与丰富性，决定了某一种文化样式或某一类产品，终将各就各位，各归其位，不能够总是鸠占鹊巢，或是独领风骚。大白菜与文学的归位，不再承受自己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站在历史的高度上看，未必是一件坏事。没有“当家菜”，人民的餐桌上反而更加丰富。中国的四大古典名著，都是在文学不是“当家菜”的时代产生的，作家踏踏实实地写点具有文学价值的作品。

　　人民是真正的英雄，市场是真正的大师。谁拥有人民，谁就拥有了市场。人民就是市场。从这个意义上说，已经归位和将要归位的除了文学、大白菜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当下正在归位的是政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民当家做主，演变成了政府当家做主，一些地方甚至连招商引资这种纯粹的市场行为也都是政府操纵，一手包办。政府跑到市场里去唱主角，各种资源大权在握，想唱就唱，说涨就涨。而政府本应承当的“裁判员”、“服务员”角色，反而是一推六二五，能少管的少管，能不管的不管，只要一管先想收费。政府的“超范围经营”，公开打出经营城市、经营土地的旗帜，搞得楼价飞涨，百姓怨声载道。政府功能的归位，说到底就是不要在市场里充当“当家菜”。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究竟该管什么、不该管什么，哪些能够管好，应该管好，哪些不能管好也管不好，政府应当坐下来与老百姓好好讨论一番，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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