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二环路上的一幢四层楼建筑，看上去和并排的其他楼房没什么区别。院子的大铁门常年半掩着，走进去很安静，每一层楼梯口都安有防盗门，每一扇窗户都隔着防护栏。

　　跨过第三道防盗门，就听到一片“唰唰唰”“叮叮当当”的数钱声———这里就是成都公交四公司的收银中心，无人售票车上投币箱里的钱都在这里清理入库。200平米左右的房子里，20多个清一色身着蓝色长袍的女点钞员，熟练地把堆了满桌子的纸币理伸、压平，捆成一扎；又迅速地将一桌硬币刨开，一槽槽地卡上。

　　“工作很枯燥，很乏味，但我们是一群快乐的点钞员。”她们说。不过也有烦恼的时候：每天亲手辨别出将近3000元假币，“假币猖獗，

　　最让我们触目惊心。”

　　目击

　　防盗门一重重24小时监控

　　镜头：20多名工作人员清一色都是女性。天花板上，10多个黑色探头特别显眼。

　　听说记者一行来了，这里的两名负责人尾随着保安，走下来迎接，因为没有他们的指令，大门和防盗门是不能打开的。所有工作人员只要一上班，全得被关在这个全封闭的院子里。

　　按照程序，记者做了来访登记，并把随身携带的包寄存在三楼办公室。跨过第三道防盗门，“唰唰唰”“叮叮当当”的数钱声渐渐清晰。来到四楼，一扇双门防盗门开着，门筐上贴着“非工作人员严禁入内”的标语。走进去一看，只有一间宽敞的房子，俨然一个大型车间，投币箱内胆、白色塑料箱堆放在每一个角落。天花板上，10多个黑色探头特别显眼。20多名工作人员清一色都是女性，穿蓝色长袍工作服、戴袖套、蒙口罩，这就是她们的统一打扮。

　　收银中心主任陆家瑞告诉记者：“所有人的任何一个动作都暴露在外，保安和监视器全是24小时值班、监控。”

　　这里的灰尘特别大，每天下班后，保安都会用紫外线对这里进行全面消毒。

　　450多把钥匙别人不能碰

　　镜头：他轻松地提起一个内胆，不停抖动，灰尘在“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中升腾。

　　收银中心面积约200平米，一个把破烂钞票理得平平整整的工作车间。车间大门外，放着几个方方正正的铁箱子，里面放着几十个约一尺长、4寸宽的铁板，铁板两侧密密麻麻系着钥匙，这450多把钥匙都有编号，与无人售票车投币箱锁的编号相对应。一般来说，一辆车配备3个内胆，方便换取。

　　董文专门负责这450多把钥匙的管理，其他人都不能碰。每晚9点，他开车到公司的所有无人售票线路收取投币箱内胆，然后运到金库保存一夜。

　　第二天上班，董文就用钥匙依次打开所有胆，将里面的钱币抖落在一个个白色塑料筐内，方便统计金额。董文当过兵，3年前来到收银中心，干了1000多天，都是重复一样的程序。

　　他轻松地提起一个内胆，不停抖动右手臂，保证让钱币一分不落地掉进塑料筐。一缕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他每一次抖动手中的内胆，光束中的灰尘就在硬币“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中升腾一次。“每天都是这样，一样的动作，都习惯了，只是不停弯腰，现在有腰肌劳损了。”

　　每小时点八千一刻不分心

　　镜头：她们埋着头，没有人说话，甚至连一个表情也没有，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大房子很空旷，空调、工作台桌、座椅、塑料筐和内胆，除了工作必须的设备外，设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这里总共有20多个点钞员，没有人说话，她们甚至连一个表情也没有，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4个点钞员围坐在一块，一人一张桌子，每张桌子两侧用约30厘米高的玻璃隔断。每张桌子摆设几乎一样：3个小方塑料兜，一个放绑钱的橡皮筋，一个放辨别出来的假硬币，一个放现在流通已经很少的2角纸币；两三个卡硬币的槽子；一堆破旧纸币和硬币。

　　从内胆里取出的钱币依次用筐送过来。点钞员把塑料筐往桌上一扣，所有钱币都散落在桌上。工作开始了，她们埋着头，聚精会神地将一张张纸币在手中理伸，不仅把折叠的纸币打开，还要把边角卷曲的地方压平，1元的、5角的、1角的，分别理成一扎，5元和2元的相对较少，也都分别理成一扎，而且纸币还要分新版和旧版。

　　整理中，当然要把残破的纸币理出来，放在小塑料兜里，等点钞工作结束后，还要用胶水或透明胶粘补残币。一位点钞员告诉记者：“因为心中要默数字，所以不能分心，否则就要出错。有时候不小心，忘记数了多少，只得重数。”

　　纸币整理好，桌面腾出了空间，她们开始整理硬币。相对于纸币，整理硬币的工作要简单一些，只需一只手接在桌边，一只手一个个地刨硬币。20多个点钞员，5个人一组，4人点钞，1人复核。复核人员要清点一扎的纸币数量，然后用牛皮纸带将一扎扎的纸币捆绑起来；硬币则用牛皮纸包裹起来，拿给专门人员封口。

　　按平时的工作速度，1小时内，1个小组能清点出8000元左右的钱币，一人将元票整理成100元一扎的大约需要三四分钟。

　　新闻链接

　　西安192条公交线路中，无人售票线路共有80多条，尽管还不到一半，但每年收到的残假币所造成的损失，却占公交公司极大的比例。以公交五公司的21条无人售票线路为例，每天收到的残假币就有六七百元之多。近年来，西安所有公交车总的损失约在250多万元。

　　近年来，河北省邯郸市公交总公司平均每天收到各种假、残币300元左右，其中硬币约占1／3。从2002年2月至今年3月间，他们已积攒了各种假硬币、游戏机币面值17.3万元，总计重约1.1吨。

　　温州公交集团从2000年开通无人售票以来，共“吃”进假币74万多元。他们为如何处理两年收到的堆积如山、重约2吨、总值34万多元的假硬币而烦恼。早报记者李媛摄影李国东

　　讲述

　　刚干这行不晓得哭过好多次

　　镜头：没有哪里看不到钱币腾起的灰尘，可是她们个个都把头发梳得漂漂亮亮。

　　虽然每天都和破旧的钱币打交道，可这只是工作，一点都不妨碍一个个快乐点钞员的爱美之心。只要一进点钞工作间，没有哪里听不到硬币的碰撞声响，也没有哪里看不到钱币腾起的灰尘。可是她们个个都把头发梳得漂漂亮亮，为了避免灰尘入肺，一般都戴了口罩。

　　新钱会割手，旧钱又太脏，点钞员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天。干了这么多年，个个都有经验了，每个点钞员的面前都有一个喷壶，有时钱币太干，几张粘在一起，用水一喷就分开了；有时新钱太硬，边缘会割手，用水一喷就软化了。

　　点钞员袁美玲翻着袖套说：“这里的灰尘太大了，我袖套都戴了两个，不然一下班衣服袖口全变黑了。”她旁边的一位点钞员也笑着说：“这个工作确实有点辛苦，当初刚刚干的时候，回家都不晓得哭过好多次，现在总算坚持下来，都已经习惯了。”

　　虽然一辆无人售票车配备3个内胆，但周转还是比较紧张，就要求点钞员必须尽快完成点钞工作，以尽早将内胆返回到线路上去。“为了赶时间，我们上厕所都是跑趟趟，耽误久了害怕时间来不及。”一名点钞员说，冬天洗手冷，但上卫生间前又必须洗手，一般都少喝水，尽量忍着不上厕所。

　　天天摸钱

　　再嫩的手也会变糙

　　镜头：雷英腼腆地伸出右手说：“你看我的腕关节好难看嘛……还好，回家有老公帮我按摩。”

　　袁美玲当点钞员还不到2年时间，可是只要天天摸钱，再细嫩的手再短的时间也会变得粗糙。她有一个乖巧的女儿，今年5岁，每天早上叫女儿起床后，她都不敢给女儿擦香香，因为手太粗糙。

　　听袁美玲这么一说，心直口快的江成碧也伸出手来，“看嘛，我们的手天天数硬币，指甲都长来斜起了，只有那么难看了。出去逛商场，从来不敢去摸人家的高档衣服，害怕挂出丝来。再说指拇关节也比一般人的大，简直不好意思让人家看到我的手。”

　　雷英是当点钞员时间比较短的，只有1年多时间。她腼腆地伸出右手，对记者说：“你看我的腕关节好难看嘛，比一般的要突出很多，而且我们一天都是这样坐着，埋着脑壳，现在肩颈这些部位经常痛。还好，回家有老公帮我按摩。”说着，她露出幸福的笑容。

　　背景

　　假币猖獗一天损失上万元

　　成都市最早投放无人售票车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到目前为止，成都市公交四公司已有22条无人售票线路。这么少的无人售票车，每天却能收到假币2700多元，残币两三百元。

　　“一个月下来，仅假币的损失就在8万元左右。而且近年来，假币越来越多，主要是硬币，更有甚者投放游戏币乘车。”收银中心主任陆家瑞说：“假币纯粹就没有用了，就是我们公司自己的损失。残币能补的就补，不能补的只有拿到银行去兑换。”

　　成都市公交集团5个公司有收银中心，总计每天能收到1万余元假币。照这样计算，公交集团一个月仅假币就损失30余万元，一年就是360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