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JW的夜景

MUSE酒吧的道具——法拉利。

　　上海夜店之战

　　今年上海夜店业再次成为投资热点，但在繁荣背后也有隐忧，这是一个“树一晃，鸟就全飞走了”的行业。

　　撰稿／陆世纶（记者）

　　现在，关于香港影星刘嘉玲的新闻，除了绯闻之外还有她的生意经——她投资的MUSE酒吧在上海静安区同乐坊隆重登场。开张当晚，有近20辆鲜红的法拉利跑车在酒吧门口一字排开，其他来宾的座驾只能停放到距离酒吧足有500米远的一所学校里。

　　这是现在上海大型夜店开张时最爱采取的形式，据说在此之前，O2夜总会开张时，来的法拉利比这还要多，路过的群众还以为是上海车展的一部分呢。

　　刘嘉玲以好酒著称，但她开这家店可不是为了满足口福。这是一个潮流。在这方面，王菲、张信哲、吴大维已经走在她的前面。如今只有“智商特别低”的明星不会利用自己的人气另辟生财之道，而开夜店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像这种光靠人气就能赚钱的行业已经不多了。

　　MUSE酒吧是上海今年1月份至今新开业的250家娱乐机构之一。几乎与它同时亮相的江宁路上的“021酒吧”的老板高先明说：“上海去年是浴场年，今年是酒吧年。”这可乐坏了“Party Animal”们——这个城市天天都有“夜宴”！

　　对此状况有人欢喜有人愁，一家开业不久的夜总会的经理王先生抱怨说，夜店生意真的不好做，现在很多人每天吃免费的晚餐都吃不过来，根本没时间自己掏钱消费。

　　据上海文广局事业处处长吴社勤介绍，现在上海共有近5400家娱乐场所，每年的营业收入是32．8亿元。这些仅仅是官方掌握的数字，实际规模肯定比这更大。

　　出人意料的是，这些数字跟2000年相比并没有上升，甚至还略有减少。吴社勤认为这是好事而不是坏事：这说明上海的文化娱乐市场正在走向规范化和集团化。与6年前相比，上海的文化娱乐场所不是多了，而是更规范、更个性化、更国际化了。

　　这也许是上海这些年来最富戏剧性的变化——在并不遥远的过去，夜店在人们的概念里还是城市的“地下室”，见不得阳光，“夜总会”这个词被看成腐朽生活方式的代名词，严禁出现在主流媒体和官方文件上。但现在，为数不少、健康发展的夜店被越来越多的人看成是一种都市时尚，甚至是城市的“客厅”：往往规模越大，就越受追捧。

　　上海市文化娱乐行业协会副会长姚忠对记者说，人民有娱乐的自由。健康、繁荣的夜生活是和谐社会的必要组成部分，一个没有夜生活的城市就不能算是国际大都市。上海市文化娱乐行业协会目前有2890家会员单位，其职责是维护会员单位的权益，代表它们向社会发出一致的声音，与政府相关部门进行协调。最近它们发出了有史以来的最强音——不服从北京有关部门要对KTV包房征收歌曲版权费的政策。

　　“不是不能交，而是不应该交那么多。”姚忠说，这超出了企业可以承受的范围。

　　姚忠最早是个著名的吉他手，曾作为上海文化娱乐行业的代表受过江泽民同志的亲切接见。至今姚忠仍然把江泽民同志和他的合影悬挂在自己办公室最醒目的地方。

　　有趣的是，姚忠并没有利用自己的独特资源开一家夜店，对此他的解释是：“看得太多，反而产生了畏惧。”

　　姚忠认为夜店是一个高风险的行业，“搞不好会输得很惨”，他举了“99俱乐部”的例子，这家号称投资3个多亿、面积达几万平方米的航空母舰曾经风光一时，但没过多久就沉没了。

　　“这个行业的特点是：风一变，树一晃，鸟就全飞走了。”姚忠说，别看有些夜店现在生意红火，挣了很多钱，其实背后有很多人在瓜分收入，比如房东。现在上海黄金地段的铺面租金已超过欧美主要城市，直逼东京、香港。由于竞争激烈，有夜店管理经验的员工工资也水涨船高，还有乐队、DJ、酒商、广告商，再加上公关费和各种赋税，扣除这些成本后，夜店老板真正到手的钱其实没人们想象的那么多。再说，夜店对管理的要求也非常高。姚忠说，在正常情况下，酒水成本应控制在营业额的26％以下，高于这个比例就说明管理有了漏洞，可能到头来无钱可赚。

　　根据市文广局事业处提供的信息，去年一年中，上海有371家夜店倒闭或停业。

　　姚忠说得对，风向一直在变。衡山路、茂名路酒吧一条街已成明日黄花，它们现在只能吸引消费能力相对较低的小白领�煹�新开业的Deep Kiss、Showroom 是例外，令人回想起衡山路曾经有过的黄金岁月。新天地依然是上海地标，但现在它必须面对新的时尚高地——外滩的挑战，那里有气势不凡的黄浦江、古老的异国建筑和全亚洲最现代化的城市风貌。

　　算上前几天新开业的外滩15号酒吧，迄今为止外滩已有7家同类型的夜店，它们被称作“夜上海的窗口”。它们中的佼佼者是外滩18号顶层的Bar Rouge，这家面积约600平方米的酒吧，去年圣诞节一个晚上的营业额高达令人咋舌的72万元！大概只有印钞车间可以和它相提并论。现在的问题是，谁又是它们的终结者呢？

　　Bar Rouge的法国总经理马修·鲍尔对记者说：“只能是上帝。”但未必如此，久负盛名的Park 97俱乐部的董事张浩东告诉记者，外滩酒吧如今最可怕的对手是天价的房租。据他所知，那里五六百平方米营业面积的租金高达800万一年，而且房东看到生意如此火爆，正在酝酿再次提价，因此它们的抗风险能力很弱。现在外滩一口气开了这么多酒吧，而它们的目标客户群是同一拨人，所以前景并不乐观。

　　事实上外滩酒吧碰到的问题还不止于此。他们以“外滩几号”作为店名的做法有违规之嫌，有关部门正在追究这个问题。

　　“一号码头”俱乐部的崛起绝对是个奇迹。建在苏州河边上一条僻静、陈旧的小马路上的这家酷店，原本是有近百年历史的上海啤酒厂的遗址。那里不是传统的娱乐区，周围都是老厂房和正在兴建的住宅楼工地，但它比邻水岸和一个精致的小公园，与上海“苏河区”艺术仓库近在咫尺。如今那些厌倦了外滩的玩家们开始向那里转移。从这个“窗口”看上海也许更真实，更有历史感。它能打败外滩吗？现在或许还不能，今后就难说了。

　　现在像Park 97这样持续红火了7年的常青树已经不多了，但就算Park 97也不敢坐吃老本。据张浩东透露，他们明年要换新面孔了，这是Park 97开张以来第一次大规模改造。

　　张浩东说，在国外像这样的场所每半年就要更新，以保持新鲜感。夜店说到底是一种时尚，而时尚的东西都是短命的。当然还有一些像巴黎的雨果咖啡馆这样的百年老店，它们没有漂亮的外包装，但有灵魂，有独特的文化底蕴，像这种店上海还没有一家。虽然中国有几千年的文明史，但酒吧文化的历史还很短暂。

　　明星效应或许更短暂。王菲、李亚鹏夫妇的VIP ROOM在经历了一年的爆棚后急转直下。该店副总经理刘云华抱怨说，现在的夜店实在太多了，简直是自相残杀。上海玩夜店的人群其实并不大，甚至不如广州和北京。据他估计，上海真正的泡吧族（不包括“老外”）总共也就3万人，其中还有1／3是从不自己买单的，每天晚上窜来窜去的就是这几张老面孔，“蛋糕不够分啊！”

　　就算如此，李亚鹏应该还是赚到钱了。“021酒吧”老板高先明告诉记者，现在一个投资1000万的夜店，只要能保证红火半年，就能收回投资。高先明来自辽宁省辽阳市，靠开浴场发家。这是一个奇特的现象——上海现在有约60家大型浴场，其中55家是辽阳人开的。高先明现在把大部分精力用在酒吧上。他认为上海的浴场已经饱和了，但酒吧还早着呢——一个伦敦有7000家酒吧，而上海只有400家。如果他的测算是对的，还有比这更好的合法生意吗？

　　张永明、张申琼夫妇被一些人认为是上海改革开放后酒吧业“鼻祖”级的人物，他们当年开在复兴西路上的酒吧最早使用了老上海元素。他们告诉记者，上海夜店业刚兴起的时候，基本上是台湾人的一统天下，无人与之争锋，但现在是“军阀混战”，连国有上市公司都进来了，比如马上要在南证大厦楼上开张的“天堂酒吧”，是沈阳银基股份搞的。在这个崇尚快速致富的年代，夜店业成了兵家必争之地，逼得台湾人现在只好退居高端市场，像“缤纷年代”、CJW、Bar Rouge。

　　但台湾人的苦恼还远没结束——现在是“满城尽开黄金屋”，大家都想走高端路线。在外滩的资源利用得差不多了之后，浦东滨江又成为夜店投资者争抢的热土。记者看到，那里正在兴建一栋栋显然将来会成为高档娱乐场所的小洋楼，其中有的已装修完毕。是的，上海的夜色将变得更美丽，会有越来越多的好去处，但这些地方都很昂贵，与普通市民关系不大。

　　复旦大学教授陈思和说，这些夜店豪华到与生活无关，留给他的印象是“很不真实”，“一切都太过做作，有着浓重的人工布景的气息”。文化学者包亚明批评说，上海的夜店越来越像国产大片，有规模无内涵，这些年面向大众的文化娱乐业发展得并不快，有些政府官员可能认为，搞平民化的不好看、不够国际化，也赚不到钱，这是对政府宏观治理能力的考验。

　　但政府已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有消息说，有关部门已决定将一栋外滩的历史建筑改为市民服务中心。上海的好地方还有很多，当然不会只属于有钱人。所以刘嘉玲的酒吧最好放下架子，这样不少人还能剩点钱看一场她的电影《好奇害死猫》。

(责任编辑：曾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