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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
在这次区县两会中,天桥复兴是宣武区政府报告里,有关文化建设的重要部分。重续老北京的天桥记忆,也是宣武文化产业发展的一个梦想。
但天桥复兴的规划者刘学增看到,复兴天桥中还有时代变迁、地理空间的变化、艺人们的流散等诸多问题需要面对。
初来天桥时,刘学增感到困惑。他被夹杂在两个天桥世界中。
他眼前的天桥,到处可见挂着MP3、听着李宇春、匆匆走过的年轻人。可他要寻找的是那个满是天桥艺人、小贩吆喝的北京符号。
刘学增是北京市宣武区发改委副主任,从今年6月份起,他进驻天桥街道办。他的任务是,完成一份天桥文化产业发展报告。
“复兴天桥”一直以来是北京宣武区文化产业发展的一个梦想。
在12月19日北京市宣武区第十四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宣武区代区长王刚所做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宣武区将重点建设天桥演艺产业园区等五大文化创意产业聚居区。
在对天桥演艺产业园区规划充满信心的同时,刘学增也隐约流露出他的忧虑。“天桥的外部形态发生根本转变,历史风貌寥寥可数,使得天桥成为文化发展中的孤岛。”社会文化、娱乐方式和偶像崇拜都在随着时代而变化。
刘学增认为,在“复兴天桥”的梦想中,要战胜的对手太多,比如时间、空间和现代社会的商品市场。
天桥上的李宇春
在现代娱乐生活渗入天桥后,刘学增说,天桥已不可能恢复成原样,时代无法逆转。
12月15日,下午5点,天桥广场北边,大群拿着气球的女孩男孩正在排队。
“李宇春!李宇春!”这些年轻人站在天桥剧场和天桥文化广场之间的路上,越喊越起劲。
“让一让,让一让,让汽车过去!”几名警察在人群中皱着眉头,大声吆喝。
一些老人坐在天桥广场上,背后是他们熟悉的民间艺人“天桥八大怪”的群雕。这些老人对八怪能倒背如流,拉洋片的“大金牙”,说快板的“穷不怕”,摔跤的宝三……
但他们不知道李宇春是谁。
那天晚上,李宇春、刘亦菲等当红明星在天桥剧场参加活动,暮色中,引来尖叫不断。这样的喧闹,让那些老人太陌生,“真太吵了。”广场上,74岁的老于说,他真怀念天桥以前的喧闹,相声、评书、杂耍、洋片、大鼓、八角鼓、飞叉、中幡……这些都杂糅在小贩的吆喝中。
在天桥做过深入考察的刘学增发现,那天天桥剧场的明星晚会,只是近年来天桥文化娱乐场所的一个写照。事实上,现代生活的娱乐内容,早就渗透进天桥。
时代的变化,是所有复兴天桥的规划者都必须面对的。
在最后的规划中,刘学增认为,老天桥的民俗艺术,只能是演艺节目的一部分。“其实复兴天桥也不可能恢复一个民国或清朝的天桥了,毕竟时代无法逆转。”刘学增说。
天桥天桥有天无桥
天桥的外部形态已发生根本改变,“空间有限”制约着天桥复兴。
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但刘学增之前并不熟悉天桥。刚来天桥,刘学增没发现,它和北京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
他只看到一片开阔的天桥文化广场,有5000多平方米。广场四周是和北京其他的地方别无二致的街市。
通过走访居民,寻访老艺人,并在图书馆资料的帮助下,刘学增时常会想像元明时河沟纵横的天桥模样。
明朝时,在天坛和先农坛的北墙外,有一条东西向的河,是皇帝从皇宫到两坛祭祀必经之地。当时在河上建起一座汉白玉拱桥,由于是天子所走,故称天桥。
1934年,河沟被填没,桥被拆除,只空留了天桥地名。
1956年,政府又“关了天桥”。那些与老北京人血肉相融的相声、鼓书、杂耍以及小吃,都成为历史。
50年过后的今天,“天桥外部形态发生了根本性改变”。
刘学增说,地理环境的变化也是制约天桥复兴的一大因素。
刘学增再也看不到,1917年天桥连片的市井兴旺景象。
天桥在三十年代还有众多露天市场。正是这些露天宽广的场地才能孕育当时的北京市民文化。
目前,老天桥地区只剩下天桥剧场、天桥杂技场、天桥乐茶园等几家单位,尚有老天桥痕迹。其余地方和北京其他街市别无二致。
刘学增在向宣武区政府提交的报告中指出,“空间有限”制约天桥复兴。
民间艺人断档20年
曾经的天桥艺人及后人在1956年起已断档20年,他们或改行,或分散到各剧团中。
天桥曾经的老艺人也在流失。
果少卿的父亲果荣生,曾是老天桥上的三弦艺人。果少卿常听父亲跟她讲,曾经的江湖艺人如何在天桥“画锅,讨生路”。“那时,天天要交保护费的。”1956年,全国上下都在进行公有制改造。对天桥艺人们,政府给出三种处理办法,要么分配进北京市的各个曲艺团;要么改行;想回老家的,政府也可以安排。
果荣生被分配进了房管所。“根本不适应,一天到晚忙,工作却干得很不顺心。”果少卿认为,父亲的一生都献给了三弦,也只有通过三弦才能实现人生价值。
果少卿跟着父亲学弦子,事实上只能耳濡目染,不敢支开场子学。“要不,让别人举报了,肯定是现行反革命。”相声名家沙广森从小就在天桥卖艺。他说,他比较幸运,被分配到某部委的文工团里,算是本专业了。
但他很快发现,这相声也没法说。“那个时代,大家发个言都吓得哆嗦,你说相声能抖出什么包袱来?”中央于1978年起实行的改革开放,天桥老艺人和后代们将其称为“二次解放”。
“断档20多年呀!”果少卿伸出两个指头,盯着记者。
“别怪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民间艺术,哪个民间艺术断个几十年,还能立马续上?”刘学增在考察中发现,另一个事实也成了复兴天桥的一个制约。曾经街边的老艺人都因天桥而聚拢到一处,如今这些艺人和他们的后人,有许多都已改行。
刘学增说,还有100多人被分散在各曲艺团。天桥艺人在组织上被完全打散了。
寻找百名老艺人
天桥街道花了两年时间找回50多名天桥绝技传人。
刘学增进入天桥街道办后才发现,早在2004年,在宣武区委宣传部和文化委的指导下,天桥街道办便成立了天桥民俗文化保护委员会,制定了实施细则。
其中,赵兴力在寻找老艺人的过程中,做了很多事。
赵兴力是天桥街道办文教科的副科长,也是街道办成立天桥曲艺茶社的社长。
赵兴力和他的同事走遍北京周边,又与全国各地联系,寻找老天桥艺人以及传人。像各种民间绝技的传人,赵兴力就找回50多人。
至于半职业化的老艺人传人,更是超过了百名。
“隔了半个世纪了,再去找一些人,真有大海捞针的感觉。”赵兴力说。但当天桥神跤“宝三”的弟子马贵保、京城“叫卖真人”张振元等重出江湖后,媒体的报道,使寻找变得容易了些。
老天桥“飞飞飞”的传人———曹华德练飞杠是一绝,当年兄弟俩的表演轰动京城。
1975年,曹华德定居安徽,如今已84岁。当他看到天桥寻访老艺人的报道后,立即带着传人———儿子、儿媳来到北京。
老人说:“回到天桥,我就找到了自己的根。”在天桥街道办近两年举办的民俗文化节等各种活动中,抖空竹、耍中幡、扔飞叉、唱大鼓……老天桥有的文艺项目,这里都一应俱全。
发改委副主任刘学增说,从这个角度看,“要复兴天桥民俗文化,我们的人力资源已就绪,现在就差硬件设施了。”
宣武欲成文化强区
宣武区代区长王刚说,天桥文化就是宣武优势文化资源的极好例证。
11月底,刘学增完成了关于天桥民俗街区的规划报告。
在这份被宣武区政府认可的规划图中,新的天桥民俗街区南起南纬路、北至珠市口西大街,东起南中轴路、西至虎坊路,总面积约1平方公里。
除了文艺演出、文化经纪和休闲娱乐外,也增加了餐饮购物等文化活动。
12月20日,宣武区代区长王刚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打造文化强区”业已成为宣武区经济发展的重头戏。
王刚认为,宣武区的文化资源优势,则是不可替代的,天桥文化便是一个极好的例证。
在宣武区政府的规划中,王刚特别谈到了“复兴天桥”。
“天桥演艺文化是老北京市民文化的缩影。”王刚说,天桥地区与生俱来的文化历史等优势是推动宣武区开发演艺文化产业的重要因素。“明年,天桥演艺产业园区的建设将以城南文艺休闲乐园的启动作为开端。”紧随其后的,将是天桥乐茶园及周边环境整治项目,以及天桥演艺中心和民俗博物馆的建设项目。
而宣武区发改委有关负责人表示,发改委正向财政部门申请天桥建设项目的发展资金。“初步定的是4000万元,但具体落实多少,要看区政府的统一规划。”
天桥复兴梦后的忧虑
刘学增认为,还有许多问题隐藏在复兴天桥梦想的背后。
完成了天桥发展报告,刘学增似乎觉得工作还没结束,依旧有太多的问题隐藏在恢复天桥的梦想背后。
虽然北京市和宣武区的“十一五”规划明确了天桥民俗特色街区的产业内涵和发展目标。但是对于民俗特色街区的功能定位、四至范围、空间布局、发展重点、实施步骤等,都没有明确安排。刘学增认为,对此,大家只能摸石头过河。
在天桥地区,有天桥剧场、天桥乐茶园、万胜剧场等表演场所。这些单位隶属不同,运营方式和发展思想也需要统一。而如何让这些已很红火的单位接受政府的规划,如何让它们与更多的同行一起发展,刘学增认为,这些都将是有待解决的问题。
刘学增最近还知道,朝阳区在潘家园附近,已重建了一个“华声天桥”,大规模地移植老天桥的那些玩意儿。
在宣武区发改委和文化委看来,华声天桥主要以卖鸟笼子之类的物件为主,民俗艺术表演对天桥构不成威胁。但刘学增在报告中指出,同城区域之间竞争的加剧,文化资源的外流,也会制约天桥的复兴。
无论如何,现在的天桥有李宇春们的舞台,也寄托着老天桥人及其传人们的期望。
“说着相声,死在天桥的舞台上,是我最大的心愿。”9岁就开始在老天桥说相声的沙广森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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