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新闻网-成都商报讯
十年前,一个“成都的”小伙子娶一个“县份上的”姑娘,这在亲戚朋友当中一定会被认为是相当不体面的,尽管这位小伙子原本也并不体面;而这位姑娘落户成都的第一件大事,是必须尽快丢掉卷舌音、入调什么的,在这个城市混,讲一口成都话远比户籍上的农转非重要。
今天,一个从北京毕业的山东的小伙子在成都娶一个从加拿大海归的湖南妹,这样的事情已经相当寻常。电视新闻中,喷向话筒的现场同期声南腔北调;从残留的口音中猜测打工妹来自何处,这个游戏的命中率变得越来越低。与此同时,像李伯清那样把“医院里面”说成“医万吼头”的标准成都话,差不多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
成都,除了表示一个地点之外,再也不能准确地表示一个人或一群人的特性。
这个变化,关乎我们的房子,但它的意义远远大于房子。学河南人说话再也算不上是件有趣的事,你还需要努力抹去你脑海中嵌进去的巩汉林,跟上海籍复旦研究生一起讲团队精神;如果你有幸在和记黄埔打工,你得接受一个英文昵称,不管你爹妈是否同意;你可能跟日本人一起去卡拉OK,像当年学粤语歌那样学唱原版的《北国之春》……有一个动词“和(音四声)”,重庆人用来表示近距离、高频率、有目的的人际交往,或取意于“和面”“和稀泥”之“和”,相当生动贴切。眼下的成都,不正在翻上翻下彻头彻尾地“和”么?如此一和,你不是你,我不是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下彼此彼此,随便揪出一砣,都是成都人,都不是成都人。
历史学家汤因比说过:“我们必须抛弃自己的幻觉,即某个特定的国家、文明和宗教,因恰好属于我们自身,便把它当成中心并以为它比其他文明要优越。”成都人曾有过短暂的优越感,从前东城区、西城区和金牛区的人把周边城乡来的人称为“豁皮”、“弯弯”,把秦岭以北的人称为老陕,总之都不怀好意,这可以理解为一个封闭环境中市民文化对乡村文化的排斥和自大,类似于王熙凤们之于刘姥姥。现在我们知道在中国的版图上我们身处西部,还属于需要帮助的欠发达地区,而文明总是依附于经济的强势去传播的,我们并不代表先进文化。
因此,成都的命运是被融解,跟别的地域文化去和。未来的成都人也许还喜欢麻辣烫,但他们一定不会再认为这就是天下最好的食物。
移民历史
第一次:湖广填四川
明末清初,四川经历了频繁的战乱,灾荒连年,大规模的“湖广填四川”,掀起成都历史上的第一次移民潮。在清政府的调动下,来自湖北、湖南、广东、福建等地的移民大量入川,人数高达一百多万。
特点:主要是生产力的补充,给成都平原带来了新的生产力和文化创造力。
第二次:避战移民
在抗日战争时期,为了躲避战火,北京27所大学迁来四川,成都的华西坝一时名人荟萃,成了大后方的文化中心。抗战结束后,许多人并没有回到他们的家乡,而是在这里安居乐业。
特点:这次移民在很大程度上是被迫的,但大量知识分子的到来带来了大量的新思想、新文化。
第三次:三线建设
二十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为了支援“三线建设”,大批工厂内迁,一批批热血青年深入祖国各地。今天,成都东郊大片的工厂大多是那一时期迁来成都的。
特点:第三次移民移来的是技术群体,可以说也是一次政府行为。
第四次:主动移民
第四次移民浪潮则发生在改革开放以来至今。无数公司的全国化发展、境外机构进入国内各大中心城市。成都人口由新中国成立之初的约60万人,增加至今天的1000多万人,成为众多移民城市的一个缩影。
特点:如果前三次移民是被动选择的话,这次移民是一种主动行为,与活跃的市场经济、城市魅力密切相关。
(川大历史系何一民教授口述 雷蕾整理) |